二楼走廊尽头就是教室。她同组的几个同学正见她回来,有人喊:“水来了!”她没进去,只站在门口,看着他把水桶轻轻放下。
“好了。”他说。
她终于抬起头,直视他一眼。他眼睛很亮,鼻梁挺,嘴角微扬,笑起来像春风拂过树梢。
“谢谢。”她低声说。
“没事。”他摆摆手,转身就走。
她站在原地,看他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。阳光还在那里,像一层薄金,缓缓移动。
值日做完,她独自回家。胡同很窄,两旁全都是灰砖老房子,院墙低矮,槐树探出墙头。她走得很慢,脑子里全是那个提水的少年。他说话的样子,他肩头的光,他右手的疤。她坐在自家小院的木凳上,望着院外槐树,花瓣随风飘落,有一片落在她膝上。
她没动,任它停着。
夜里,她趴在书桌前写作业。练习本是横格纸,已经用了一半。写完算术题,她翻到空白页,笔尖悬在纸上,犹豫几秒,轻轻写下三个字。
刚写完,心跳忽然加快。她盯着那三个字,像被烫到一样,迅速划去,来回涂了几道黑线,盖住痕迹。可那字形还在,她闭上眼,脑海里仍是阳光下那个背影。
她躺下后久久未眠。窗外月光洒进来,照在墙上,像一片静水。她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枕头,耳朵发烫。
第二天清晨,她走过学校门口,目光不自觉扫向一班教室的窗。她知道他叫什么,也知道他住哪,记住了他的声音,他的动作。
那天之后,胡同小学的槐花开得更盛了。花瓣落在青砖上,落在水桶边,落在她每天经过的台阶上。她再也没再摔过跤。
槐花随着她上学的脚步开了又落......
放学铃响后几分钟,一个三年级的小女生站在台阶边,书包带子勒在肩上,手指绕着带子打圈。
狗叫声忽的从巷口传来,一声比一声近,她往后退了半步,脚跟抵住水泥台沿。
那条黄狗龇着牙,狗嘴角甩着涎水直奔小姑娘冲去。她被吓得忘记了躲避动,像是被钉在原地。
被吓呆了的小姑娘突然被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拉到身后护住,并用一块半截砖砸在奔跑的狗两只前爪间,溅起碎屑让狗吃了一惊猛地刹住,抬头看去。这个男生站在几步外,一只手里还举着刚捡起来的另外一块半截砖头,另一只手臂伸直,声音不高:“走。”
狗低吼两声,后退几步,转身钻进巷子。他没看她,拍了拍手上的灰,对小女生说“赶紧回家吧”。然后转身走了。小女生张了张嘴,没出声。看着他的背影穿过校门斜照的光带,影子拉得很长,校服后领被风吹起一角。
槐树的叶子绿了又黄,黄了又绿。
她到了五年级,开学第一天,她抱着两摞新课本往教学楼走。抱着自己和同桌好友的书,实在太多了压得手指发麻,最上面一摞歪了,她用下巴顶住才没掉下来。楼梯拐角,一个高高的男生迎面走来,看见女生的书快要抱不住了,脚步一停。
“我帮你吧。”他说着,伸手接过上面那摞。
她愣了一下,只回了句:“谢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