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幸灾乐祸、好奇、同情,不一而足。我知道我无法违抗,只能翻开书,找到那条被奉为圭臬的定义,打算敷衍了事。
但是,当我对照著书本上的文字,张开嘴巴的瞬间,我却发现自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。那段文字,就像一个巨大的、无形的谎言,被我的身体本能地、彻底地拒绝了。我不信邪,又试着去读紧邻的另一条关于牛顿第二定律的定义,结果还是一样。
我的脸色变得惨白。这不再是一道题对错的问题了。这意味着,这本教科书,这座被人类引以为傲的、金碧辉煌的物理学大厦,从它的地基开始,就是建立在沙滩之上的。
王老师见我迟迟不开口,以为我在用沉默进行顽固的抵抗,终于彻底爆发了。他的怒吼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。而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正站在一场认知革命的风暴中心,渺小而又无助。
事情最终闹到了校长办公室。在我母亲赶来,并出示了陈博士那份听起来像天方夜谭的诊断证明后,半信半疑的王老师决定,要亲自对我进行一次彻底的、不容辩驳的测试。
“我不跟你谈那些复杂的科学,我们只谈常识!”在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里,他关上门,表情无比严肃地说,“我会说一些只有我自己知道的,绝对真实或绝对虚假的事情,你来复述。”
“我今天早上在家吃了面包加牛奶。”他开始了。
我张了张嘴,无法出声,只好改口:“老师,您说谎了。”
王老师的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,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他深吸一口气,继续测试:“我大学时期的学号是0412018。”
“您大学时期的学号是0412018。”我成功复述。
“但这个学号的最后一位,我其实记不清了,是蒙的。”
“……”我卡住了,只能摇摇头。
“我16岁的时候,第一次参加全国物理竞赛,就拿了满分。”
“您在16岁第一次参加全国物理竞赛,拿了满分。”
“但最后一道大题,我是抄了同桌的。”
“……”我又一次卡住了。
“您……您是独立完成的。”我尝试着说出了事实。
一连串的测试下来,王老师的防线彻底崩溃了。他从最初的质疑,到惊讶,再到恐惧。他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,额头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。他建立了一辈子的科学信仰,在这一刻被我这个“只能说真话”的怪物,敲得支离破碎。
“都是真的……”他瘫坐在椅子上,喃喃自语,“不……我的意思是,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……那物理学……真的是错的。”
“错了就错了呗。”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结论背后,那足以让世界陷入混乱的恐怖重量。
“没有那么简单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眼神中充满了绝望,“这说明,我们人类从哥白尼到牛顿,从法拉第到爱因斯坦,数百年来对这个宇宙的认知和探索,从根基上,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……错误!”
3.
王老师的精神状况,最终引发了校方的高度重视。很快,我的事情就不再是秘密。最初,它只是作为一则校园奇闻流传,但当第一家媒体嗅到了新闻的味道,对我进行了深度报导后,一切都失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