观测点设在半山腰的旧天文台，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。江熠在调试望远镜时，林微发现他背包外侧的网兜里，露出半本红色封皮的书 —— 正是那本《穆旦诗集》，上次在便利店瞥见的那本。
“你也喜欢穆旦？” 她蹲在角落整理观测记录时，忍不住抬头问。
江熠转动望远镜的手顿了顿，镜片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：“帮教授查资料时看到的。”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，耳根却悄悄泛起红。
午后的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。豆大的雨点砸在天文台的铁皮屋顶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众人收拾器材准备下山时，才发现唯一的小路被滑坡的泥土堵了大半。
“我去探路。” 江熠抓起登山绳往肩上一甩，林微连忙递过那把黑色长柄伞：“拿着。” 他的指尖触到她掌心时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。
半个钟头后，江熠浑身湿透地回来，冲锋衣紧贴着后背，发梢滴着水：“能走了。” 他把伞塞回林微手里，伞柄上的 “Y” 字刻痕被雨水泡得更清晰，“抓紧绳子。”
下山的路泥泞湿滑，林微好几次差点摔倒，手腕突然被人攥住。江熠的手心滚烫，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袖，力道却稳得惊人。“跟着我踩的地方走。”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，林微低头时，正看见他踩着泥水的白球鞋，突然想起图书馆初遇时，那双沾着墨痕的鞋尖。
项目评审会那天，林微站在讲台上汇报时，眼角余光总能瞥见第一排的江熠。他双手交叠放在桌上，食指无意识地轻叩桌面，节奏竟和她心跳的频率重合。当评审主席宣布项目获得一等奖时，江熠抬头朝她看过来，嘴角似乎有极淡的笑意，像冰面裂开的细缝。
庆功宴设在学校旁的小酒馆，喧闹的音乐里，有人起哄让两组组长喝交杯酒。林微红着脸摆手，江熠却端着酒杯走过来，杯沿碰到她的杯子时发出清脆的响声。“恭喜。” 他仰头喝尽杯中酒，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。
“你也很厉害。” 林微的声音被淹没在喝彩声里，却清晰地落进他耳中。江熠的眼睛亮了亮，突然俯身靠近，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：“你的数据模型，比薛定谔的猫还难猜。”
林微的脸颊瞬间烧起来，正想说话，却见他已经转身和物理系的同学碰杯，仿佛刚才的靠近只是错觉。
散场时，林微在酒馆门口等车，江熠突然从后面追上来，手里捏着个银色书签。“刚才掉你座位底下了。” 是枚枫叶形状的金属书签，叶脉处刻着极小的符号，细看竟是那道三次方程的解。
“谢谢。” 她接过来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，他像触电般缩回手，转身就走。林微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，突然发现书签背面刻着个极小的 “微” 字，被氧化成淡淡的褐色。
出租车驶过校门口的梧桐道时，林微把书签贴在车窗上。月光透过叶脉的纹路，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她没看到，巷口的阴影里，江熠正站在路灯下打电话，眉头紧蹙：“我说过别再安排这些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尖锐的声音，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，直到对方挂了电话，才缓缓蹲下身，将脸埋进膝盖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林微发来的消息：“书签很漂亮，谢谢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