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雪夜惊魂
1938年初冬，辽河古道的雪下得邪性。
杜若缩在马车里，手指冻得发僵，却仍死死攥着怀里的油布包。
车外，父亲杜仲明的呵气在寒夜里凝成白雾，他貂皮大氅下的镜面匣子若隐若现，枪把上的红绸是她亲手系的。
“老周，再催催马。”父亲的声音压得很低，“这雪不对劲。”
车把式老周刚扬起鞭子，领头的青骢马却突然人立而起，嘶鸣声撕破夜空。
杜若掀开车帘，看见歪脖子树上吊着具尸体。
是个女人，冻成青紫色的脚趾头上套着半截绣花鞋，脚踝还系着红绳铃铛，风一吹，叮当乱响。
“黑山帮的‘路引子’……”老周的声音发颤。
父亲的手按上枪把，可还没等抽出来，雪地里“唰”地窜出十几条黑影，羊皮袄子反穿，白茬朝外，从雪堆里钻出来，跟鬼似的。
领头的汉子脸上横着道疤，从眉骨划到嘴角，他手里转着两把攮子，刀刃寒光闪闪。
“杜掌柜，别来无恙啊？”刀疤脸咧嘴一笑，露出镶金的犬齿。
杜仲明眯起眼：“韩七刀，道上规矩，药材商不劫。”
韩七刀没搭话，甩手一飞刀，“夺”地钉在马车辕木上。
刀柄上缠着半张烟纸，杜若眼尖——是关东军特供的“旭日牌”，市面上根本买不着。
“规矩改了。”韩七刀吐掉嘴里的烟头，“听说杜小姐认得‘龙眼泉’？”
父亲拔枪的瞬间，雪幕里“咻——啪！”一声脆响。
老周的天灵盖突然炸开，脑浆子溅了杜若满脸，热烘烘的腥气直冲鼻腔。
远处山坡上，三个戴狗皮帽的影子正收枪——是黑山帮的“三江红”炮手！
“闺女！跑！”父亲一把将她推下马车。
杜若滚进雪沟的刹那，瞥见韩七刀的攮子挑开父亲的大氅，露出贴身藏的羊皮地图。
雪越下越大，杜若深一脚浅一脚逃到河神庙，灌进靴筒里的冰碴子化成了水。
她刚推开斑驳的木门，供桌下突然伸出只铁钳般的手，一把捂住她的嘴。
“别出声。”
男人的声音低的像飞在耳边的蚊子，只有一个人能听见，“外头有日本人的狼狗。”
月光漏进破窗，照见那人半边脸——
瘦削得像悬崖峭壁，左耳缺了一块，腰间别着柄奇怪的兵器：黄铜烟嘴上焊着半截刺刀。
杜若挣了一下，男人却捂得更紧。
庙外雪地上果然传来“沙沙”的脚步声，接着是狼狗的低吼，还有日本兵叽里咕噜的说话声。
“韩七刀不是土匪。”男人贴着她耳根说，“是关东军特务课的狗。”
杜若浑身一僵，男人松开手，从怀里摸出根关东烟，就着香火点燃。
烟雾缭绕里，他盯着杜若衣领上的脑浆血迹，突然伸手一捻——指尖多了粒芝麻大的铁疙瘩。
“窃听器。”
他冷笑道，“你爹到底是惹了哪路神仙？”
狼狗在门口狂吠，男人猛地掐灭烟头，一把扯过杜若躲到神像后。
木门“哐当”一声被踹开，手电筒的光柱在供桌上扫来扫去。
杜若屏住呼吸，突然发觉男人的掌心全是枪茧，正抵在她颈动脉上。
“听着。”
他声音压得极低，“我叫齐铁山，能救你命——但得先告诉我，‘龙眼泉’底下到底有什么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