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中临刹车停下，“想学就学，这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，摔大马趴没人笑话你。”
沈一凝噘着嘴从车上跳下来，她觉得自己学东西挺快的，不会让他看扁。
“我看你长得挺高，坐上去脚应该能够到地，你试试。”
沈一凝扶着车把，抬腿跨上自行车，勉强脚尖着地，她光顾着看脚下，车把一扭，连人带车往一边歪。
“哎，哎，哎......”沈一凝一着急，车把都不要了，一只脚踩着地面，慌张地想从车上下来。
季中临快速伸出一只手扶车把，稳住车身，另一只手拦腰抱住她，她倒是也会自救，薅着他头发坐直身子。
末了，还要为自己辩解一句：“这车不稳当啊。”
“你眼睛看前方，不要看脚下，扶住车把。”季中临指导，“我在后面扶车，不会倒的，你放心，大胆骑。”
沈一凝不放心，“你不会偷偷撒手吧？你先向毛主席保证一下。”
“你学个自行车就别麻烦他老人家了，领袖忙着呢。”季中临最会鼓舞士气，“等你学会了，我奖励你一块巧克力。”
“你是不是在骗我，你早就没有巧克力了。”
“少废话，踩脚蹬子。”
沈一凝深吸一口气，踩踏板，自行车晃晃悠悠的骑起来，跟一岁小孩学走路似的，扭来扭去的不走直线。她能感觉到季中临的手牢牢抓着后座，这份安全感让她敢于继续骑。
“身体放松，车把自然稳了。”
“看前面！”
“没吃饭你，用力踩蹬子！”
“屁股别扭动！”
“路这么宽，你往沟里骑什么骑！”
口气越来越严厉，喊得沈一凝面红耳赤，本来就不熟练，身体更紧绷，四肢僵硬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你瞎了，看方向！”
沈一凝咬着嘴唇，从来没有这么一刻，竟然想一枪崩了他。压在劳动人民身上的三座大山好不容易搬走了，她学个自行车，学出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憋屈。
孙悟空能忍五百年，她也能，她一直挺能忍的，当下铆足劲，绷着神经，拿出百分之两百的专注看路，不怕摔的往前骑。
慢慢的，手脚协调起来，逐渐掌握人车平衡，车头也不再左右乱摆。
车轮轧过光与影的分界线，清风拂面，空气里漂浮快乐的泡泡。
难怪沈三全天天骑不够的自行车，谁不想在风里飞？
沈一凝骑出去一段路，身边多出一个人，季中临小跑的跟上她。
“你怎么不帮我扶车了？”恐慌瞬间攫住她，车把又开始剧烈摇晃，之前她一直以为季中临在后面扶着，谁知他不声不响的松了手。
季中临喊：“看路，扶稳，用力踩，摔了我接住你。”
几乎是本能的，沈一凝照着他说的做，比骆驼祥子拉车还更卖力的蹬自行车，随着速度加快，车身稳定下来。
“我学会啦。”她惊喜地大叫，不敢偏头看季中临，生怕一分心破坏这脆弱的平衡。
季中临望了一眼前方，“不，你还没彻底学会，刹车降速！”
前方拐弯。
沈一凝慌了，懵了，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，又不要车把了，“季中临！”
这一声叫的胆战心惊，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拦腰拔起。
惯性使得季中临抱着沈一凝猛地后退几步，差一点摔倒。
自行车横躺在路边，后车轮子还在转着。
她搂紧他的脖子，心有余悸的大喘气，“吓死我了。”
他竖抱着她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箍在她臀部下方，坚硬的胸膛感受她起伏的柔软，像一阵阵海浪拍打海岸，汹涌澎湃，惹得他喉结滑上滑下。
沈一凝才察觉到还被人抱着，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，她下意识低头看他，他也看她。
眼神交汇的一瞬，“啪”，瓜棚里的西瓜滚落，脆裂一地，黑子、红壤、汁水顺着瓜皮往外流。
甜、黏、热。
季中临回过神，赶紧把她放下来，咽了咽喉咙，“你还骑不骑？”
“我骑。”她回答的坚定，但没看他，眼神落在脚下的一枚小石子上。
“拐弯的时候慢下来，提前预判弯度。”
他走过去，扶起自行车，顺便装政委：“骄傲使人落后，谦虚使人进步。骑不到一公里，看把你嘚瑟的，不知道还以为你开歼六战斗机凯旋归来。”
沈一凝悄悄在他身后翻白眼，接过自行车，跨上去，稳了稳心神，踩脚蹬子上路。这一次她骑得慢，尽量保持匀速，季中临在她身后照应着。
遇到拐弯，保持冷静，慢慢转动车把手，很顺利的通过。
季中临在自行车后面，一路小跑，看着沈一凝的背影，虽然纤细单薄，却透着股韧劲儿。他加快脚步，追上去，冲她喊：“我跳上去了啊，你带我。”
沈一凝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意思，后座一沉，车子剧烈抖动，她扶不住车把，惊叫一声，一双手臂从背后伸出来，按住她的手背，稳住车子。
“你太重了，我踩不动脚蹬子。”
“你把腿抬起来踩在斜梁上，专心扶车把。”
沈一凝按他说的做，两只脚踩上斜梁，季中临伸腿，脚踩住蹬子，耍杂技似的，一个扶车，一个蹬车。
遇到拐弯，他助她一臂之力。
沈一凝说：“季首长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，其实有些我会的，你也不会。”
“那是，你会生孩子，这我确实生不出来。”季中临在后座上双手抱胸，小风吹得挺舒服，就是沈一凝那两条长辫子偶尔甩脸上，痒得很。
“生孩子不算，那是天生的。”沈一凝想了想，胸有成竹道：“我说一句话，保管你说不出来。”
季中临不相信，“你说。”
“听好了：黑化肥发灰会挥发。你说，要快。”
季中临脱口而出：“黑化肥花灰会花灰，不对，黑化肥花灰会会会会，黑发会花灰会飞灰......”
“黑发灰化成灰飞。”
“黑——化——肥......什么来着？”
沈一凝：“黑化肥发灰会挥发。”
“黑发回花灰会......发挥，挥花......窝草！我还就不信了，黑发灰挥发会发灰......”
沈一凝偷偷笑，叫他骂人，好好磨磨嘴皮子。
这时，一辆驴车由远及近，“哒哒哒”驶来。
沈一凝看清后，急忙刹车，脚撑住地，还在“发灰”的季中临一头撞在她背上，脚落地，两手下意识圈住她的腰。
这一抱，抱出大麻烦，驴车停下来，沈卫军、李大有、沈三全依次跳下车。
沈卫军：“临哥。”
李大有：“凝凝。”
沈三全：“自行车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