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围上来时，都下意识地给她让开了位置。
有趣。
叶玉轩心中给此人打上了一个标签：身份不简单。
“叶医生！娘娘……娘娘她怎么样了？”
一个领头的宫女颤声问道，眼圈通红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叶玉轩扫视一圈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
“命，暂时保住了。”
“后续，还要好生调养。”
短短两句话，仿佛九天之上的仙音。
整个院子先是静了一瞬，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声。
“呜呜呜……娘娘没事了！”
“老天保佑！菩萨保佑啊！”
噗通！
噗通！
话音未落，满院的宫女太监，齐刷刷跪倒了一片。
他们不是对着空气，而是对着叶玉轩，邦邦地磕起了响头。
额头砸在青石板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“多谢叶神医救命之恩！”
“叶神医大恩大德，奴婢们永世不忘！”
哭声、谢声混作一团。
叶玉轩看着这番景象，心中微动。
能让下人如此真心拥戴，看来这位太子妃，确实是个良善之人。
然而，那位老妇人却没跪。
她只是浑身一颤，浑浊的眼中瞬间涌出热泪，顺着脸上的沟壑流淌下来。
下一刻，她一个箭步冲上来，一把抓住了叶玉轩的手腕。
她的手很粗糙，掌心全是老茧，但抓得极紧，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，指节都有些发白。
“好孩子……好神医……”
她嘴唇哆嗦着，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，声音嘶哑，“谢谢你……谢谢你救了月容……”
叶玉轩能感到她的颤抖，想必，此人也是真心关心太子妃安危的。
他没有挣脱。
只是任由她抓着。
两个管事太监立刻上前，一人一边，小心翼翼地对叶玉轩说：“叶太医，辛劳您了，奴婢送您出宫。”
其余的人，则立马冲回了常氏的寝殿，准备随时伺候着。
院子里，瞬间只剩下叶玉轩、老妇人和那两个引路的太监。
老妇人这才松开了手，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，对着他重重点了点头，那眼神，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救命恩人。
叶玉轩对着她微微颔首，算是回礼，然后便跟着两个太监，朝宫门方向走去。
走出几步，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
老妇人依然站在原地，正目送着他的背影，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那背影，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萧索与……威严。
这老妇人，到底是谁啊？
猜不透。
叶玉轩收回目光，不再多想。
当务之急，是出宫，然后，准备下一次的“治疗”。
真正的硬仗，才刚刚开始。
老妇人，也就是当朝皇后马氏，在所有人的簇拥下，缓步走入内殿。
她挥了挥手，屏退了大部分的宫女太监。
只留下几个最贴心的侍女。
殿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，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。
马皇后掀开明黄色的帐幔。
俯下身在床沿边坐下，抬手，轻轻抚摸着太子妃常氏的脸庞。
这孩子，她几乎是看着长大的。
从开平王府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，到如今母仪东宫的太子妃。
常氏贤良淑德，从不奢靡，将整个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，身上那股子勤俭朴素的劲儿，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。
马皇后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儿媳。
可现在，这张往日里温婉恬静的脸，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潮红。
“娘娘，您看……”
一个胆子大些的宫女，名叫春桃，凑了过来，小心翼翼地指着常氏的脸颊，声音里满是困惑。
“太子妃娘娘她……脸色怎么这么红呀？”
“明明……明明流了那么多血，不该是煞白煞白的吗？”
一句话，点醒了马皇后。
对啊。
太医们束手无策，都说血崩之症，回天乏术，必然面无血色，气若游丝。
可月容现在……
马皇后凑近了些，仔细端详。
常氏的脸颊，确实红得不正常，像涂了最艳的胭脂，而且那红色，分明是从皮肤底下透出来的。
她将手背贴上常氏的额头。
滚烫！
这绝不是一个失血过多之人该有的体温！
马皇后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，那份属于皇后的威严，不经意间流露。
她扭头目光扫过几个侍女，最后落在常氏身上。
“月容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
她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。
“那个叶玉轩……对你做了什么？”
常氏的心猛地一跳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。
做了什么？
那个男人……
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的触感……
想到这里，常氏的脸颊更红了，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。
那温度，烫得她自己都觉得心慌。
这让她怎么说？
说一个外男，用手按着她的小腹，然后她就不流血了，还浑身发热？
这话说出去，别说母后，就是她自己都不信！
这简直比神怪志异还要离谱！
更重要的是，这事关她的清誉，关乎皇家颜面。
她看到马皇后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疑虑，心中警铃大作。
不行，绝不能让母后起疑！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脑子飞速运转。
必须找个理由，一个合情合理、天衣无缝的理由！
她垂下眼帘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，声音带着一丝病后的虚弱。
“母后……叶神医他……医术通神。”
“他……他用的是一种极为高明的针灸之术。”
“孩儿当时血流不止，神智都有些不清了，只感觉他落针如飞，片刻之后，血便止住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，实则在观察马皇后的表情。
“叶神医说，此法能激发人体生机，固本培元，所以……所以，孩儿现在才觉得浑身暖洋洋的，有了些力气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中含着泪光，那泪水一半是后怕，一半是演的。
“能从鬼门关回来，孩儿……孩儿实在是太激动了。”
这番话，半真半假。
针灸之术，是杏林正道，人人皆知。
激发潜能听起来玄乎，却也符合“神医”的人设。
最关键的是，她表现出的激动，完美地掩盖了真正的原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