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镜模糊,映出我一个模糊扭曲的轮廓,还有身上那件红得妖异、绣纹繁复的嫁衣。
那红色,真的太刺眼了。
舅妈站在我身后,看着镜子里,得意地咧嘴笑着:“瞧瞧!多合身!就跟给你量身定做的……呃……”
她的话音戛然而止。
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。
铜镜里,那件华美绝伦的嫁衣上,毫无征兆地,开始往外渗出液体。
不是水汽,是血!
鲜红的、浓稠的血液,从那精致的鸾凤羽毛间,从怒放的牡丹花瓣上,从密密麻麻的针脚缝隙里,一股股、一缕缕地渗了出来!
迅速染透了金线银线,沿着衣襟、袖口往下淌,滴滴答答落在地上,晕开一小滩一小滩触目惊心的暗红。
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。
“啊——!!!”
舅妈发出了这辈子最凄厉、最惊恐的尖叫,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,死死瞪着铜镜。
几乎在同一时间,她身后的黑暗中,猛地伸出几只苍白、浮肿、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!
那些手毫无血色,像是长时间泡在水里发胀腐烂,带着浓烈的河底淤泥的腥臭气,猛地抓住了舅妈的头发、胳膊、肩膀!
“什么东西!滚开!滚开啊!”舅妈杀猪般地嚎叫起来,疯狂地挣扎扭动,脸色惨白如纸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。
可那些手力量大得惊人,死死地箍住她,毫不留情地把她往身后更深、更浓的黑暗里拖拽。
她的鞋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,指甲在门框上抓挠,留下几道深深的白色划痕。
“晚丫头!救我!救救舅妈!我错了!我知道错了!!啊——!”她的求救声变成了绝望的惨嚎,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痛苦。
我吓得魂飞魄散,浑身僵直,眼睁睁看着舅妈被那些恐怖的怪手拖进了角落的阴影里。
她的哭嚎声、挣扎声,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,瞬间消失了。
角落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黑暗,以及滴滴答答……不知是血还是水的声音。
屋子里死寂一片。
只有我粗重急促的喘息,和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。
长明灯的火苗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,静静燃烧着,却再也驱不散这屋里的阴寒和恐怖。
我僵硬地站在铜镜前,镜子里映着我惨白如鬼的脸,和身上那件仍在不断往外渗着鲜血的嫁衣。
血腥味浓得让我阵阵作呕。
跑!
必须立刻脱掉它!离开这里!
巨大的恐惧给了我力量,我疯了一样撕扯身上的嫁衣,想把这邪门的东西从身上剥下来。
可那嫁衣就像长在了我皮肉上一样,任凭我如何用力撕扯,纹丝不动!那些原本轻薄柔软的丝绸,此刻坚韧得可怕,我甚至能感觉到冰凉的丝线紧紧贴着我的皮肤,蠕动着往肉里钻!
我猛地想起奶奶的话,想起那口箱子里的剪刀!
对!剪刀!奶奶的剪刀一定能剪断这鬼东西!
我连滚爬爬地扑到那口被打翻的红木箱子前,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找。
找到了!
那把奶奶从不让我碰的裁缝剪刀,静静躺在箱底,刀口锋利,泛着冷冽的寒光,刀柄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红纸符箓。
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一把抓起剪刀,朝着嫁衣的袖口就狠狠剪下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