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重生的第一秒,我哥江建军那蒲扇大的巴掌就扇了过来。

他说要把我卖三十块钱,给他换个媳妇。我看着他满是贪婪的眼睛,心里想的却是,农场的改造指标,好像还差三个。

我叫江夏,上一世,我就是被这么卖掉的。换来的钱给我哥娶了媳妇,而我被换到邻村一个酒鬼家里,白天干活,晚上挨打,不到两年就被活活折磨死了。我死后,厂里发的抚恤金,我爸妈领了,高高兴兴地给我弟江建业买了台崭新的自行车。

我像个孤魂野鬼,飘在他们身边,看着他们花着我的卖命钱,住着我分的房子,心安理得,没有半分愧疚。他们说,丫头片子,早晚是别人家的人,能给家里换点东西,是她的福分。

最后,我是活活气散的。

再睁眼,就是江建军的巴掌。脸火辣辣地疼,提醒我这不是梦。

我妈王桂芬在旁边帮腔,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:“你哥说得对!你一个女娃,读那么多书有啥用?那份纺织厂的工作,就该给你弟!你弟可是咱们江家的根!”

我爸江解放蹲在墙角,抽着旱烟,闷声闷气地补了一句:“听你妈和你哥的。”

一家人,整整齐齐。还是熟悉的配方,还是那股子让人作呕的味儿。

上一世,我哭过,求过,甚至绝食过。换来的是更狠的毒打和一碗掺了安眠药的稀饭。醒来时,人已经在那个酒鬼家的土炕上了。

这一世,我不哭了。

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,脸上的疼,远不及刻在魂里的疼。我看着眼前这三个所谓的亲人,他们不是人,是趴在我身上吸血的蚂蟥。对付蚂蟥,不能用眼泪,得用盐,或者用火。

“工作可以给弟弟。”我开口,声音很平静。

江建军和王桂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。

“彩礼的钱,我也认。”我继续说。

江建军咧开嘴笑了,露出一口黄牙:“这才像话!”

王桂芬也满意地点头:“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?非要挨顿打!”

我低下头,遮住眼睛里的冰冷。我说:“但是,你们得给我一天时间,让我跟厂里交接一下,跟朋友道个别。”

他们以为我认命了,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毕竟在他们眼里,我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鸡,什么时候杀,怎么杀,都由他们说了算。

他们不知道,这只鸡,带着地狱的火,重生了。

我转身回了自己那个不到五平米的小屋,关上了门。屋里一股霉味,一张木板床,一个破箱子,就是我的全部家当。

我没哭,也没收拾东西。我从箱子最底层,翻出一个作文本,撕下中间最干净的一页纸。又找出半截铅笔头,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。

写的不是遗书,是一封匿名举报信。

我们家,能在这片儿过得比别人家滋润,全靠我爸江解放。他不是靠工资,是靠“手艺”。他是供销社的采购员,手脚很不干净,经常利用职务之便,把紧俏的白糖、布料、的确良,偷偷倒卖给黑市的二道贩子。我哥江建军,就是他的帮手,负责送货和收钱。

这事儿,他们干得小心翼翼,自以为天衣无缝。上一世,他们靠着这个,一直活到了八十年代,改革开放后还成了第一批发家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