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挣扎着,试图跟上,却总觉得下一秒就要露馅,就要被所有人发现我是个冒牌货,发现我这具皮囊底下,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。
每次撑不下去,我都会想起那张便签,然后被一种混合着恨意和不甘的情绪攫住。她凭什么?凭什么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把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,然后轻飘飘一句“路铺好了”就抽身离去?她以为她是谁?
假期回家,整理旧物,鬼使神差地,我想起了床底下那个被遗忘的角落。
然后,就摸出了这个笔记本。
黑色的封皮,沉默着。
指尖有点抖。我拂去上面的灰尘,深吸一口气,翻开了第一页。
映入眼帘的字迹,锋利,流畅,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劲头,和那张便签纸上一模一样。是我的字,又不是我的字。
“9月18日。居然……真的回来了。身体是十年前的我,真瘦小,真轻,像稍微用力就会碎掉。嗓子哭哑了,因为明天又要考试?傻孩子,这世上比考试可怕的事,多着呢。”
我愣住了,呼吸微微一滞。
“9月21日。解决了那几个小太妹。欺软怕硬的东西。以前的我就只会哭吗?真是……让人火大,又心疼。”
“9月28日。蠢死了!基础差得没眼看!得制定个计划,从头补起。时间不多了。”
心脏跳得有点快,我往后翻,手指开始发凉。每一页,都是密密麻麻的计划,总结,自我打气,偶尔有对“过去的我”那畏缩样子的恨铁不成钢,但更多的是一种……急迫。
“10月12日。模拟考进步了200名。爸妈高兴得哭了。真好。原来让他们笑一笑,这么简单。”
“12月21日。熬夜刷题。身体有点吃不消了。但必须撑住。”
“4月20日。保送名额确定了。稳了。终于……可以稍微松口气了。”
字里行间,那股拼命的狠劲几乎要透纸而出。她不是在享受“重生”,她是在打仗,是在抢时间。为什么?
我飞快地翻着页,哗哗的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。直到最后几页,字迹似乎变得有些不同,透着一丝疲惫,甚至……决绝。
“查到方法了。不是夺舍,是交换。以自身存在的全部能量为代价,逆转时间,锚定过去的坐标。一次性的单向旅程。呵,果然,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。”
血液似乎缓了下来,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“能量耗尽之日,就是彻底消失之时。根据计算,大概能撑到录取通知书到手后。够了,足够了。”
我的手指僵在那页纸上,指尖冰凉,几乎感觉不到纸的纹理。
喉咙发紧,我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,翻过了最后一页。
只有一行字,笔墨很深,几乎要划破纸背,带着一种砸碎一切的孤注一掷,和一种难以形容的、疲惫的温柔。
——“代价是永久消失?好吧,我接受。”
……
嗡——
大脑里一片空白,随即是尖锐的鸣响,像一根针狠狠扎进颅骨。
代价?消失?
……永久消失?
那薄薄的纸页突然重逾千斤,从我彻底失去力气的手指间滑落,“啪”地一声轻响,掉在地板积着的薄灰里。
窗外,夕阳正往下沉,血一样的红光泼进来,染红了半个房间,染红了那本摊开的、沉默的日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