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死在二十五岁生日那天，出租屋的霉味，是我对人间最后的回忆。死前，我正给姐姐林雪打电话，想借点钱看病，电话那头她不耐烦地说：“林默，你能不能懂点事？我刚做完美甲，你这点钱还不够我补个钻的。”然后，电话就挂了。
再睁眼，我回到了十八岁，手里捏着那张决定命运的保送名额确认书。
屋里正上演着我上辈子最熟悉的一幕。姐姐林雪坐在地上，哭得梨花带雨，爸妈围着我，像两只准备啄食腐肉的秃鹫。妈妈王秀兰拉着我的手，话说得苦口婆心：“小默，你姐姐身体弱，从小就爱哭，她要是考不上大学，这辈子就毁了。你就让让她，啊？”爸爸林建国在一旁敲边鼓，语气生硬：“你一个女孩子，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？早点出去打工，还能给你姐攒点嫁妆。”
一字一句，和上辈子一模一样。
上辈子，我就是被这番话推进了深渊。我把名额让给了林雪，自己揣着两百块钱南下打工。我在流水线上拧过螺丝，在后厨洗过盘子，在烈日下发过传单。我把每个月工资的大半都寄回家，供林雪读完名牌大学。她用我的血汗钱买名牌包，交富二代男友，毕业后嫁入豪门，成了一个光鲜亮丽的阔太太。而我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高强度的工作，身体早就垮了，最后像条野狗一样，无声无息地死在了那个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。
我的葬礼，他们甚至都没来。
此刻，看着眼前这三个我最亲的人，我心里没有恨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。
林雪还在地上哭闹，声音又尖又响：“爸！妈！你们要是不让林默把名额给我，我就不活了！我就去死！”
王秀兰立刻慌了，她加大力气攥着我的手，几乎要把我的骨头捏碎。“林默！你听见没有！你想逼死你姐姐吗？你这个当妹妹的，心怎么这么狠！”
林建国更是直接上手来抢我手里的确认书。
我侧身躲过，看着他们，笑了。
我当着他们的面，拿起桌上的笔，在那张薄薄的纸上，一笔一划，清清楚楚地，填上了我自己的名字——
林默。
2
空气，在那一瞬间凝固了。
林雪的哭声戛然而止，她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，张着嘴，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。王秀兰和林建国的表情，从焦急，变成了错愕，最后，是火山爆发前的狰狞。
“林默！你疯了！”王秀兰第一个尖叫起来，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。她冲过来想撕掉我手里的纸，被我轻易地躲开了。
林建国气得浑身发抖，他指着我的鼻子，嘴唇哆嗦着，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：“你……你这个……不孝女！”
我把签好字的确认书小心地折好，放进贴身的口袋里。然后，我抬起头，平静地看着他们，一字一句地开口。
“我叫林默，沉默的默。”
“从今天起，我只为自己发声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，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子，敲碎了他们所有理所当然的幻想。
林雪终于反应过来，她从地上一跃而起，像只疯了的猫一样朝我扑过来，想抓我的脸。“林默！你这个贱人！你凭什么抢我的东西！那个名额是我的！”
我没动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。上辈子，我就是被她这副柔弱可怜的样子骗了，总觉得她是需要被保护的。可现在我才看清，那层皮囊之下，是多么的自私和恶毒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