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给我们拍了好多照片，现在我还留着几张呢。”陈伯伯笑着说，“后来那相机怎么样了？”
林建国脸上的光彩渐渐褪去：“好久不用了，大概在阁楼的某个箱子里吧。”
林静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，恰好听到对话，心里微微一震。她突然意识到，已经很多年没见父亲摆弄相机了。曾经，那台相机就像是父亲身体的一部分，无论去哪都带着。
切蛋糕环节，林静设计的七层蛋糕被推出来，上面插着七支大蜡烛和五支小蜡烛。众人唱起生日歌，林建国在欢呼声中吹灭蜡烛。掌声雷动，香槟开启。
就在这一片欢腾中，林静发现父亲悄悄退到了阳台角落，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。她拿起一杯水走过去。
“爸，累了吗？要不要休息一下？”
林建国没有回头，轻声说：“今天的夕阳很美，像极了我和你妈妈第一次约会的那天。我给她拍了一张照片，背后是同样的橘红色天空。”
林静跟随父亲的目光望去，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天际线，洒下金红色的余晖。
“那时候的胶片很贵，但我还是忍不住给她拍了一张又一张。”父亲继续说，声音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，“每按一次快门，都是想把那一刻永远留住。”
林静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。她精心准备的盛宴，所有完美的安排，在这一刻忽然显得苍白无力。她意识到，这个她为之庆祝的老人，心里装着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世界。
“爸，我们进去吧，该拆礼物了。”她轻声劝道。
林建国转过身，眼睛里有一种林静读不懂的情绪。他点点头，顺从地跟着女儿回到热闹的客厅。
礼物堆成小山，林建国一一拆开，对每一份都表示感谢。最后，林静捧出一个精美的长条盒子。
“这是我特意为您订制的礼物，打开看看。”
林建国解开缎带，打开盒盖。里面是一支顶级品牌的数字相机，金属机身泛着冷峻的光泽，复杂的按钮和转盘显示着它的专业性。
“我知道您曾经很喜欢摄影，”林静有些不确定地说，“这台相机很先进，操作也很简单，您可以...”
她的话戛然而止，因为她看见父亲抚摸着相机的双手在微微颤抖，眼睛里不是惊喜，而是一种深沉的、几乎像是痛苦的神情。
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，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父子二人身上。
良久，林建国抬起头，声音异常平静：“谢谢，很贵重的礼物。但是小静，我五年不碰相机了，以后也不会再碰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话脱口而出后，林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早该问，却直到今天才说出口。
林建国没有立即回答。他缓缓站起身，走向那个装饰着合成全家福的大相框，静静地看了它很久很久。
然后他转过身，面对满屋的宾客和子女，说出了让所有人心碎的话：
“因为五年前，医生告诉我，我患上了青光眼，视力会不可逆转地衰退。而现在，我已经几乎看不见你们的模样了。”
寂静吞噬了整个房间。
林静怔在原地，感觉世界在脚下崩塌。五年。父亲失明五年了，而她，追求完美的她，竟然丝毫没有察觉。
那些被她误认为是老年人笨拙的动作——父亲偶尔会碰倒水杯，走路时轻微地犹豫，阅读时把书拿得很远——原来都不是年老的标志，而是逐渐黑暗的征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