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你胡说什么!”他猛地回过神,声音因极度的惊怒而尖锐地劈了叉,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,“五千两?还利息照旧?疯了你!我看你是存心来讹诈!”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枯瘦的手指狠狠指向苏璃的鼻尖,唾沫横飞,“滚!拿着你这块破石头,立刻给我滚出去!不然我叫人打断你的腿!”
他一边厉声咆哮着,一边像是被那五千两的天文数字烫着了手,猛地将那张刚刚写了几笔的空白当票抓在手里,“嗤啦!嗤啦!”几声刺耳的裂帛之音响起,三两下就将那薄薄的纸片撕成了碎片。白色的纸屑如同被惊起的蛾子,纷纷扬扬地从他指缝间飘落,散在冰冷的柜台上、潮湿的地面上。
“滚!”胡三贵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指着门口,目眦欲裂。
苏璃垂眸,看着那几片落在柜台上、还带着墨痕的碎纸屑,又抬眼看了看胡三贵那张因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扭曲的脸。她的眼神,依旧像古井深潭,只是那水光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地碎裂开,沉淀下去,翻涌上来的,是比这秋雨更冷的决绝。
她没有滚。
在胡三贵和所有伙计如同看疯子、看死人一般的目光聚焦下,苏璃缓缓抬起了手。那只手,指节并不算纤柔,甚至带着些劳作的薄茧,却异常稳定。她的手指探向发髻。
那发髻挽得简单利落,只用一支最普通的素银簪子固定着。簪子很旧了,簪头没有繁复的花纹,只有一点磨得发亮的银光。她的手指握住了簪身,轻轻一抽。
乌黑的发丝失去束缚,如瀑般滑落肩头几缕,衬得她侧脸线条更加清晰,甚至透出一种凌厉的美感。但她此刻的动作,却让所有人心头猛地一跳。
只见她右手捏着那支磨得有些尖锐的素银簪尾,左手稳稳地按住了柜台上那块被所有人唾弃的“顽石”。簪尖,那一点在油灯光下闪着冷硬寒芒的尖端,毫不犹豫地、精准地刺入了玉璧边缘一处看似黄泥堆积、磕碰最厉害的地方!
“你干什么?!”胡三贵惊得魂飞魄散,失声尖叫,下意识就想扑过来阻止。毁坏文物,这罪名可不小!
然而,已经晚了。
簪尖刺入那层厚厚的、凝固的、灰黄污浊的“泥壳”之下,并非预想中硬物摩擦的艰涩感。苏璃的手腕极其稳定地、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沿着玉璧的边缘,向内里轻轻一划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又无比清晰的撕裂声响起。
紧接着,在胡三贵骤然收缩的瞳孔倒影中,在周围所有伙计瞬间凝固成雕塑的呆滞目光里,一道光,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、仿佛凝聚了千年月华与星辰碎屑的柔润流光,骤然从簪尖划开的细小缝隙中流淌了出来!
那光,初时如一线清泉,紧接着便如同挣脱了囚笼束缚的活物,迅速在玉璧表面蔓延开来!簪尖所过之处,那层包裹了不知多少岁月的、坚硬污浊的“泥壳”,如同腐朽的树皮般纷纷崩裂、剥落。簪尖如同最精妙的刻刀,在灰败的泥壳上划开一道优雅而绝绝的弧线。所过之处,那层包裹了不知多少岁月的、坚硬污浊的“泥壳”,如同被阳光暴晒后的干涸河床,发出细微却清晰的“噼啪”碎裂声,纷纷崩解、剥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