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“胡掌柜,印信。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
胡三贵身体剧烈地一颤,如同濒死的鱼被投入滚油。他挣扎着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契书,那上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灵魂都在尖叫。他猛地摇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野兽般的低吼,双手死死抠着地面,指甲几乎要折断。

“不…不能…印…沈家…沈家会…”他语无伦次,恐惧彻底攫住了他。

苏璃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没有半分波澜。她微微俯下身,靠近胡三贵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,极轻、极缓地说道:“沈家会不会放过你,我不知道。但我知道,今天这五千两罚金不认,”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渣,“我现在就出去,敲响顺天府的鸣冤鼓。告你泰和典当,蓄意撕毁当票,污蔑客人,意图侵吞前朝传国重宝。”

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,狠狠砸在胡三贵的心口上。“蓄意撕毁当票”、“污蔑客人”、“侵吞前朝传国重宝”……这些罪名,任何一个坐实了,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!沈家或许会因他损失五千两而剥了他的皮,但官府一旦介入,沈家为了撇清关系,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当替罪羊,甚至可能牵连他全家!

巨大的恐惧彻底碾碎了胡三贵最后一丝侥幸。他猛地抬起头,看向苏璃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愤怒,没有威胁,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冰冷平静。这种平静,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他绝望。

他发出一声短促的、如同被掐断脖子的哀鸣,整个人彻底垮了下去。颤抖着,如同风中残烛,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枯瘦的、沾满冷汗和灰尘的右手,哆哆嗦嗦地伸向伙计递过来的印泥盒。手指蘸上鲜红的印泥,那刺目的红色像血一样灼烧着他的眼睛。

他的手抖得厉害,在空中悬停了片刻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抽气声。最终,那只沾满鲜红印泥、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的手,带着一种被彻底抽空灵魂的绝望,沉重地、决绝地按在了契书落款处,胡三贵的名字旁边。

“噗”一声轻响。

一个歪歪扭扭、边缘模糊、仿佛带着无尽恐惧和血泪的指印,清晰地烙印在了雪白的契书上。

鲜红的指印,像一滩凝固的血,刺目地烙在雪白的契书上。胡三贵按完指印,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那只枯瘦的手无力地垂落,整个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,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地面上,只剩下胸膛微弱的起伏,证明他还活着。浑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梁木,一片死寂。

苏璃的目光在那鲜红的指印上停留了一瞬,随即平静地移开,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印记。她转向那个捧着契书、脸色煞白、大气不敢出的伙计。

“劳驾,”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,“取银票。五千一百一十两。三月期票,按规矩,盖泰和典当的印信。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要通汇钱庄的票子,小号、零散些的。”

伙计如梦初醒,手忙脚乱地点头:“是…是!姑娘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