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那一刻,殿门又被推开。
萧郃站在黑暗中,身上的盔甲映着月光,像一层冷硬的壳。
“陛下,”他低声道,“臣……尽力了。”
尽力?
朕笑了,笑得像哭一样。
“萧郃,你可知,朕最恨的是什么?”
他沉默片刻,道:“臣不知。”
“是背叛。”
他抬起眼,那双眼睛里,是朕至死都忘不了的——怜悯。
烛火彻底熄灭,黑暗吞没了一切。
那是朕第一次死。
之后的每一世,无论朕如何挣扎,如何改变策略,最终都会在临死前见到他。
2
那是第二世的最后一夜。
宫城被叛军攻破,火光映红了半边天。
喊杀声、惨叫声、金铁交鸣声混杂在一起,像是一曲送葬的哀乐。
朕立于承乾殿前,手中的佩剑已被鲜血浸透。
那血,有敌人的,也有朕自己的。
胸口的伤口疼得钻心,朕却死死不肯倒下。
因为朕知道,一旦倒下,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脚步声从背后传来。
朕缓缓转身,看见他——萧郃。
他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铠甲,只是肩上沾了不少尘土与血迹。
眼中的凌厉比第一世更甚,却依旧带着那抹令朕恨到骨子里的怜悯。
“陛下,”他开口,声音低得像是怕惊扰什么,“臣来迟了。”
又是这一句。
朕笑了,笑得比第一世更冷。
“萧都督,你总是来得太迟。”
他沉默片刻,道:“臣……尽力了。”
尽力?
朕的手在颤抖,却不是因为疼痛,而是因为愤怒。
“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朕质问,“权?名?还是看朕一次次挣扎至死的丑态?”
萧郃的目光微沉,却没有回答。只是一步步走上前,将自己的披风解下,披在朕的肩上。
“臣只是想护陛下周全。”
“护朕?”朕猛地推开他,“你护的是朕的命,还是你的野心?”
他垂下眼,不再说话。
叛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火光在他的盔甲上跳动,映出冷冽的光。
朕忽然觉得,眼前的萧郃,和记忆深处的某个身影重叠了。
那是很多年前,第一世的年少时,宫里的上元节。
花灯如昼,御花园中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,宫人们欢声笑语,连空气里都带着香气。
年少的朕独自走在人群中,被一盏绘着白鹤的宫灯吸引,不知不觉走到了偏僻的回廊。
就在那里,朕看见了他。
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,正立在一盏莲花灯下,手中提着一支刚点燃的蜡烛,神情专注而温柔。
那白衣,在灯火的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。
少年的眉目清俊,温文儒雅,像一幅不染尘埃的画。
很快,朕便被宫人们找回去了。
可那一幕,却像被刻在了朕的心底。
多年后,朕才知道,那个白衣少年,便是尚未出仕的萧郃。
只是,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,与眼前这个冷硬如铁的都督,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。
“陛下,”萧郃的声音将朕拉回现实,“臣送您走。”
“走?”朕冷笑,“你觉得,朕还能走到哪里去?”
他没有说话,只是将朕一把抱起。
就在那一瞬间,朕看见他的侧脸——火光下,他的轮廓依旧俊朗,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