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路侍女在一座清幽的小院前停下。苏瑶踏入院中。青石板的小径两旁，种着几株腊梅，虽未到花期，却也别有一番雅致。
“这位便是陆夫人吧？”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堂屋传来。苏瑶抬眼望去，只见一名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出。她容颜清秀，眉目间带着几分书卷气，正是沈悦。
苏瑶上前施礼：“沈姑娘才情出众，苏瑶久仰大名。”
沈悦微微一笑，还礼道：“陆夫人言重了。悦身在风尘，不过附庸风雅罢了。”
二人落座，梅香奉上香茗。苏瑶端起茶盏，轻抿一口，才缓缓开口：“沈姑娘可知，陆将军有意与秦家联姻？”
沈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，旋即恢复平静：“陆夫人是想悦帮忙阻止这桩婚事？”
苏瑶暗赞一声，这沈悦果然敏锐：“不，陆铭心无所属，却要以联姻之名行攀附权贵之实。苏瑶不愿沦为他人踏脚石，便想请沈姑娘帮个忙。”
沈悦抱歉一笑：“夫人 ，陆将军英勇聪慧，我怕是无法帮你。”
苏瑶微微一笑：“我既然来了，沈姑娘不如听听我的报酬”
沈悦沉吟片刻，终于开口：“苏夫人请讲。”
苏瑶：“我想让你得到陆铭的真心，让他放弃与秦家的联姻，并甘愿与我和离。报酬便是：我将你的父母弟弟带到江南，事成之后，我亦会为你赎回自由身，到那时，你们一家人便可以重新团聚了。
沈悦指尖微颤，茶盏在案上轻轻一磕，发出清脆的“叮”声。
她抬眼，眸色如深井，映着苏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。
“夫人好大的手笔。”沈悦声音极轻，似怕惊动窗外枯枝上的寒鸦，“只是，你怎知我要的是团聚，而非——”
她顿住，指尖在茶面上画下一道无痕的涟漪，抬眸，一字一顿：“而非亲手撕了这吃人的京城？”
苏瑶唇角弯起，像刀背掠过冷铁，不带温度，却擦出火星。
“那便更好。”她俯身向前，云锦袖口堆在案沿，金线云纹刺得沈悦眼底生疼，“我要的是陆铭身败名裂，你要的是京城天翻地覆——你我各取所需，何妨共谋一局？”
沈悦垂目，似在权衡。良久，她伸指蘸茶，在紫檀案上写下一个字——
“弈。”
苏瑶瞥去，笑意深了几分：“好，既为弈，便落子无悔。”
她抬手，从袖中抽出一封薄薄的信笺，推到沈悦面前。
“三日后，长公主府设赏菊宴。秦家小姐，也会去。”
沈悦以指腹摩挲着封口，抬眼：“夫人要我做什么？”
“做你自己。”苏瑶起身，帷帽下的声音像雪粒滚过刀刃，“做那个让陆铭一眼便觉‘此生未见、念念不忘’的沈悦。”
她转身，衣袂扫过门槛，留下最后一句话——
“记住，先动心的人，才配做棋子，也配做棋手。”
……
三日后，长公主府。
金菊铺锦，香雾缭绕。贵女们三三两两，以团扇掩面，私语如碎玉。
陆铭负手立于回廊，玄色锦袍衬得眉目愈发冷峻。秦家小姐秦婉柔隔着花影，朝他盈盈一拜，袖口滑落一截皓腕，缠金镯上坠着南珠，光华流转。
他却只颔首，目光掠过人群，像刀锋寻不到鞘。
忽有风过，菊瓣簌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