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裹挟着砂砾,将李向元的嫁衣挂在破旧的马鞍上,绸缎制成的衣服很脆,一不小心就勾了丝。
她大概会是这个衰败王朝的最后一位公主,李向元想。
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。
马车驶过最后一道关隘,她透过车窗回望,恍惚间仿佛能听见母后的劝慰:“女孩子总归是要嫁人的,阿元作为周朝公主,接受万民供奉,更是应该有作为公主的素养……”
姐姐牵住她的手,扶她上了轿子。
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踏出宫门,却不是去看传说中的江南烟柳,而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,成为让匈奴王庭平息战火的祭品。
乌单于的王帐内弥漫着浓烈到呛人的味道,烛台将帐幕的阴影投在可汗布满刀疤的脸上。
李向元被压着伏地叩首。
乌单于上前,攥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近乎要碾碎骨骼。
“听说公主擅长琴,今夜是否愿意为我弹一曲?”乌单于道。
“…愿意。”李向元听话的低下头。
琴音在帐内回荡。
李向元成为了乌单于的第七位妾室。
日子浑浑噩噩的,过的很快。
今天,是李向元来到这里的第七十六日,可汗的幼子阿那烈闯入了她的偏帐。
这个少年行事很是张狂,他看着李向元略显慌张但依旧美艳的面孔,似乎有些喜欢。
他把草原上最好吃的果子与几件首饰塞到她掌心,眼神炽热:"你不该在父汗的帐子里。"
李向元还不想死呢,她行了一礼,轻声道:“我也不该在殿下的帐子里。”
阿那烈皱眉,他沉默一会,似乎有些意外。
忽然,他无所谓的笑了一声:“不由你说了算。”
“我会得到你。”他说。
第二天,李向元被关了起来,她一开始有些害怕,但周围伺候的人都比以前周到,反而过了一段吃喝都顺意的好日子。
不久,阿那烈在庆功宴上提到了李向元。
乌单于已经快要把她忘掉了,他眯起眼睛想了想:"周朝的汉人公主?"
“是。”阿那烈说。
“下去。”乌单于并不喜爱这个远道而来的公主,也无所谓这个公主的去向,但他很恼火小儿子现在的的行为,这让他想起来了阿那烈的哥哥——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。
他语调低沉:“不要像你哥哥那样,被一个女人挑拨了我们父子间的关系。”
“父亲!”阿那烈向前膝行几步,他想替哥哥翻案,也想争夺那个位置,还…有些贪恋异国的年轻公主。
李向元比宅子里那些妾室好多了,是迄今为止最合他心意的女子。
“哥哥他……”阿那烈说。
这个机会让他与父亲谈了许久,阿那烈体悟到一点父亲的心意。他有些得意,但又有些愧疚,他偷偷去找了李向元,赠了她一对来自周朝皇宫里的精美的瓷瓶。
李向元见过那对瓷瓶,是父皇赏给贵妃娘娘的,很受贵妃娘娘喜欢。
周朝大概被灭了吧,李向元想。
她早早熄了灯,窝在被子里失眠了一个晚上。
故国已逝,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,李向元就被铁链拖进了暗无天日的俘虏营,她的脚踝在路上拖出蜿蜒的血痕。
承诺带走她的阿那烈没来救她。
她预料到阿那烈会舍弃她,但还是有些失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