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结果呢?
喜帕尚未掀开,震耳欲聋的撞门声就撕裂了洞房的宁静。如狼似虎的禁军冲了进来,领头者高举明黄的圣旨,口中宣判的,是沈家私通敌国、意图谋反的滔天罪状!所谓的“铁证”,正是那枚本应供奉于宗庙、等待新帝亲临祭奠时再行呈上的虎符!它竟鬼魅般地出现在了我妆奁的最底层,被一方我从未见过的、绣着北狄狼图腾的汗巾包裹着。
那一刻,裴珩脸上的惊愕、痛心、难以置信……演得比戏台上的名角还要逼真!他甚至还踉跄一步,指着那枚虎符,声音颤抖地质问我:“知微……你……你竟真敢……” 那眼神里的失望和悲愤,几乎让我自己都恍惚了一瞬。
从云端跌落泥沼,身陷囹圄,受尽拷打羞辱,直至此刻跪在这断头台上,不过短短一夜之间。而这一切,都是拜眼前这个正在悠然品茶的男人所赐!为了我沈家那点残存的军中威望?为了彻底铲除我父亲在朝中最后的影响?还是为了……那枚能调动京畿部分戍卫的虎符?或许,兼而有之。多么缜密的局,多么狠毒的心肠!
雪,无声地落在我的睫毛上,融成冰冷的水珠,模糊了视线。
“时辰……差不多了。”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,是刑部负责验明正身的官员,带着点不耐烦的催促。
高台上的裴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。那清脆的瓷器与木几接触的声响,在死寂的刑场上异常清晰。他缓缓抬起眼,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。那目光,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,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胜利者的厌倦。
“知微,”他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穿透了风雪,传遍刑场每一个角落。依旧是那般温柔,如同昨夜红烛下的耳语,带着令人作呕的虚假暖意,“莫要再固执了。认罪伏诛吧,也好过……受这零碎之苦。”他微微一顿,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规劝的无奈,“今日,毕竟是你我……大喜的日子。别耽误了吉时上路,来世……或能投个好胎。”
“大喜的日子……吉时……”我低低地重复着这几个字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。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,被我死死咽了下去。一股极致的冰冷从心脏深处炸开,瞬间流遍四肢百骸,冻结了所有的痛楚和颤抖。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从未有过的、近乎毁灭般的清醒。
就在昨夜,在阴暗潮湿、散发着腐臭和血腥味的天牢里,那个一直沉默地给我送馊饭、眼神浑浊的老狱卒,在我即将被拖走行刑前,趁着无人注意,将一个冰冷、坚硬的小东西塞进了我手中。同时塞过来的,还有一句含糊得快听不清的低语,带着浓重的口音:“姑娘……留着……兴许……能说句话……” 那东西,硌得我掌心生疼。
此刻,它正被我紧紧攥在染血的袖中,棱角深深嵌入皮肉,带来一种真实的刺痛感。这痛楚,像一根针,刺破了我心中那团绝望的迷雾。
裴珩,你想要的,是沈家彻底覆灭,是我沈知微身败名裂、人头落地,好让你干干净净地踩着我们的尸骨登上更高的位置。你想用我的血,染红你锦绣前程的阶梯?
做梦!
我猛地抬起头,动作之大,牵扯到身上无数新伤旧痛,但我浑然不觉。脸上被鞭笞留下的伤口在寒风中裂开,有温热的液体流下,但我却咧开嘴,对着高台上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,露出了一个笑容。那笑容绽放在血污狼藉的脸上,在漫天飞雪中,一定诡异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