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“奉圣谕!查抄城西枯柳巷!相关人等,一律拿下!若有反抗,格杀勿论!”

命令如同惊雷滚过。一队精锐御林军毫不犹豫地转身,如同出鞘利剑,直扑城西方向。剩下的士兵则迅速控制住了整个刑场,将包括那些扑向我的刽子手在内的所有衙役、官员,全部围住。冰冷的兵刃闪烁着死亡的寒芒。

裴珩僵立在高台上,像一尊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泥塑木偶。他紫袍上的茶渍显得那么刺眼,脸上再无半分血色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。他死死地盯着我,那眼神,不再是愤怒和恐惧,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我的惊骇和怨毒。

雪花,更大片地落下,覆盖着刑场上的血污和狼藉。

赵铎走到我面前,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。他俯视着我,声音低沉而审慎:“沈小姐,你方才所言,可有实证?”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,带着审视,也带着一丝对新帝交代的责任。

我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抬起被铁链锁住的双手。掌心早已血肉模糊,被那个老狱卒塞给我的东西硌出了深深的印痕。我一点点摊开手掌,露出掌心那枚小小的、黄铜铸就的钥匙。钥匙上沾满了我的血,在灰暗的光线下,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。

“城西……枯柳巷……第三进……地窖锁孔……”我每说几个字,都喘息得厉害,喉咙里火烧火燎,“这把钥匙……能打开……他藏龙袍和玉玺的……紫檀木箱……” 这是昨夜老狱卒塞给我的,那个一直沉默、仿佛被所有人遗忘的老人。他浑浊的眼神里,曾闪过一丝挣扎,最终归于一种奇异的决绝。或许,他曾受过父亲微不足道的恩惠?或许,他也有血仇要报?谁知道呢。我只知道,这把钥匙,是我唯一的生机,也是刺向裴珩最致命的一刀!

赵铎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枚染血的铜钥匙上,瞳孔骤然收缩。他猛地一挥手,对身边一个心腹校尉厉声道:“快马!将此物速呈陛下!传令城西,仔细搜查,必有暗格地窖!掘地三尺,也要找出东西!” 校尉接过钥匙,不敢有丝毫怠慢,翻身上马,疾驰而去,马蹄踏碎积雪,溅起一片泥泞。

赵铎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,那神视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。他沉默片刻,终于沉声道:“沈小姐,在陛下明断之前,还需委屈你……” 他话未说完,目光扫过我身上褴褛的嫁衣和累累伤痕,眉头紧紧皱起。

“赵统领,”我打断他,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我沈知微,此刻仍是朝廷钦犯。但,我父沈巍,一生忠勇,血洒疆场!我沈家满门,世代簪缨,从未负国!今日之冤,天日可鉴!我愿在此,跪等圣裁!若陛下查明我所言非虚,还我沈家清白!若我所言有半字虚假……”我艰难地吸了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,“……请赵统领,亲自行刑!我沈知微,引颈就戮,绝无怨言!”

每一个字,都掷地有声,回荡在寂静的刑场上空。风雪似乎都为之一滞。周围所有的目光,无论是御林军冰冷的审视,还是远处百姓惊疑不定的窥探,都聚焦在我身上。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,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