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晚的厨房亮到深夜。林晚秋系着围裙站在面盆前,手里攥着团玉米面,按照婆婆教的法子往里面加水。面粉扬起细小的白尘,在灯光里打着旋儿,呛得她直打喷嚏。
“水多了,加点面。”婆婆从她手里抢过面团,粗糙的手掌在面团上揉来揉去,动作麻利得像在施展什么魔法,“和面得像伺候小孩似的,得顺着它的性子来。”
林晚秋刚把面团放进蒸锅,婆婆又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火大了,掀锅!这玉米面娇贵,火太旺就该糊底了。”
陈默在客厅假装看电视,眼睛却老往厨房瞟。电视里的相声说得热热闹闹,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耳朵竖得像雷达,捕捉着厨房里的动静——先是婆婆的念叨声,接着是林晚秋的笑声,后来突然听见他妈笑了一声:“晚秋这手劲,和面倒像模像样,比陈默强多了,他小时候揉面能把盆扣地上。”
陈默偷偷在沙发上比了个耶,刚扬起胳膊,就被林晚秋从厨房扔出的抹布砸中脑袋。“偷听什么呢?”她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,脸上沾着点面粉,像只刚偷吃完面的小花猫,“妈说让你进来烧火,她要教我做糖包。”
婆婆从林晚秋身后探出头,手里捏着块红糖:“加点芝麻,你爱吃甜的。”她往面盆里倒红糖时,手微微发颤,林晚秋看见她袖口磨出的毛边,突然想起早上那碗清清淡淡的玉米粥——其实粥里藏着几颗红枣,是婆婆特意给她留的。
蒸锅冒起白茫茫的热气,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,忽高忽低地晃着。陈默往灶膛里添了根柴,火光“噼啪”跳着,映得林晚秋和他妈脸上都泛着红,像抹了层胭脂。他突然觉得,这吵吵闹闹的厨房,比任何地方都暖和。
第三章:沉默的战场
秋末的雨下了整整三天,墙角的踢脚线开始泛潮,像块浸了水的海绵。林晚秋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时,指尖触到一片冰凉——她上个月刚买的面霜被塞在最里面,上面压着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,瓶身沾着点灰,像被遗弃的孩子。
“擦脸的能当饭吃?”婆婆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,带着点刚拖完地的湿气,“我那瓶雪花膏用了三年还没见底,抹脸不都一样?”
林晚秋没应声,把面霜往抽屉深处推了推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——她攒了半年的时尚杂志,上周被婆婆捆成一摞,卖给了收废品的,换回一把带着泥的韭菜;她放在玄关的香薰蜡烛,被当成“浪费钱的玩意儿”收进了储物间,取而代之的是个装着艾草的布包,说“驱虫还省钱”。
矛盾像墙角的霉斑,悄无声息地蔓延,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。最让林晚秋发慌的是陈默的晚归,他回来时总带着一身酒气,领带歪在一边,嘴里含糊地说“陪客户”,却在她递醒酒汤时,眼神躲闪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那天她提前下班,刚走到小区门口,就看见陈默的车停在樟树底下。副驾驶的车窗摇着,婆婆正把个保温桶往他手里塞,蓝布帕子裹着桶身,边角磨得起了毛。
“给晚秋带的排骨汤,”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点恳求的意味,“就说你买的,她总嫌我做的不卫生,上次看见她偷偷把我煮的鸡蛋扔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