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无妄僵立原地,玄衣之上沾染了簌簌落下的尘灰。他仰着头,维持着那个仰望的姿势,脖颈仿佛生了锈,无法从那个一剑斩破天雷的白衣身影上移开分毫。
识海深处,尖锐的警报声疯了般嘶鸣,扭曲成一片混乱的杂音:【…警告…未知错误…规则层面遭受攻击…重新评估威胁…最高优先级…启动…滋滋…】
那噪音戛然而止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。
沈微霜垂眸,剑尖轻振,荡开最后一缕纠缠的电弧。【斩因果】发出低低的、满足的清吟,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的眉心,消失不见。
她这才将目光,平淡地落回谢无妄身上。
那目光里没有胜利者的睥睨,也没有属于“沈微霜”过往的任何一丝怨憎或凄楚,只是一种纯粹的、近乎漠然的审视。如同神明俯视蝼蚁,不带情绪,只余绝对高度的衡量。
谢无妄在这目光下猛地一个激灵,像是被冰水从头浇到脚,骤然清醒。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,超越了方才天罚降临时最本能的恐惧。
这不是沈微霜。
绝不是他那个可以随意拿捏、即便被剜丹献祭也只会哭着问“为什么”的道侣。
“你…你是谁?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,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,试图找回属于魔君的气势,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。他甚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,靴底踩碎了一块琉璃瓦,发出刺耳的脆响。
床榻上,白婉婉蜷缩在锦被中,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。她死死咬着唇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,眼泪糊了满脸,妆容狼狈,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柔弱可怜。
沈微霜没有回答谢无妄这毫无意义的问题。
她抬手,指尖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动作舒缓,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、不容打扰的从容。
“魔君谢无妄,”她开口,声线平稳,却字字清晰,敲打在死寂的殿中,“本尊暂居此身,不喜琐事烦扰。”
她的视线掠过谢无妄,扫过床榻上抖成一团的白婉婉,最后落回谢无妄惨白惊疑的脸上。
“自今日起,非召,不得近本尊千丈之内。”
命令。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没有商量,没有威胁,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即将成为事实的规则。
谢无妄脸颊肌肉猛地抽搐一下。屈辱、惊怒、还有那无法驱散的诡异恐惧在他眼中交织翻滚。他攥紧了拳,指节捏得发白,化神期的威压不受控制地溢散而出,试图抗衡那无形却几乎将他脊梁压弯的压迫感。
“狂妄!你究竟是何方妖孽?竟敢占据本君道侣肉身,在此故弄玄…”
“聒噪。”
沈微霜甚至未曾抬眼看他。
只两个字。
谢无妄周身猛然一沉!仿佛万丈山岳轰然压顶!那刚刚凝聚起的、属于化神魔君的磅礴威压,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碾碎!他双腿一软,竟“咚”一声单膝跪倒在地,膝盖将身下的碎石碾成齑粉!
一口鲜血生生涌上喉头,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。额角青筋暴起,冷汗瞬间浸透里衣。
他连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,只能看到对方一尘不染的白色衣摆,和自己因极度用力而颤抖抵着地面的手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