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第一章 巷尾的“晨光里”

林晚的行李箱轮子在青石板路上磕了第三下时,她终于看见“晨光里”小区的铁牌——锈迹斑斑的铁架上,“晨光里”三个字掉了半块漆,被初秋的梧桐叶半遮着,倒像藏在时光里的暗号。

她是三天前决定搬来的。在市中心写字楼做了五年文案,每天被KPI追得喘不过气,直到上周体检报告上的“轻度焦虑”让她猛醒。辞职时领导皱着眉问“想清楚了?”,林晚只笑着递上离职申请,心里装着的,是大学时在老城区做志愿者时见过的青瓦白墙、巷口炊烟。中介说“晨光里”是老小区里的“宝藏”,便宜、安静,就是“有点旧”——此刻林晚站在小区门口,才懂“有点旧”的意思:三栋六层小楼挤得近,墙皮剥落后露出的红砖上,还留着上世纪的“计划生育”标语;楼道口的自行车棚塌了半边,剩下的铁架上爬满牵牛花;空气里飘着腌菜的咸香和煤炉的烟火气,和市中心的咖啡香截然不同。

“302,三楼左拐,钥匙在门口脚垫下。”中介的微信语音带着电流声,林晚拖着半旧的行李箱往上走。木质楼梯被踩得“吱呀”响,每一步都像在敲旧时光的门。二楼转角堆着三个腌菜坛,坛口盖着蓝布,布角绣着小小的梅花;三楼过道的墙上,贴着一张泛黄的“福”字,边角卷得厉害,下面还压着张2008年的日历,照片是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。

302的门是深棕色木门,门把手上包着层旧棉布,摸上去软乎乎的,像被人暖了许多年。林晚蹲下来,掀开灰色脚垫——下面没有中介说的普通铜钥匙,只有一把巴掌长的银色钥匙,钥匙柄上刻着个月牙图案,边缘磨得光滑,显然被人握过无数次。她捏着钥匙站起来,阳光从楼道窗斜进来,刚好照在月牙上,竟泛出一点淡淡的银光。

推开门的瞬间,一股混合着樟脑丸、旧木头和干桂花的味道扑面而来。房子不大,一室一厅,家具都是老式的:深棕色衣柜带着铜拉手,桌面斑驳的书桌靠着墙,小床上铺着蓝白格子床单,边角有细细的针脚,像是手工缝补的。阳台的窗户开着,风把窗帘吹得飘起来,林晚走过去,看见楼下的梧桐树枝伸到了阳台边,叶子在风里轻轻晃,偶尔有片叶子飘进来,落在窗台上。

收拾东西时,林晚把那把“月光钥匙”放在书桌上。她试着用它开衣柜的锁——锁孔对不上;开书桌的三个抽屉——最上面的抽屉没锁,中间的锁锈住了,最下面的抽屉锁孔比钥匙小一圈。“难道是前任住户落下的?”林晚嘀咕着,拿起书桌上的一支旧钢笔。钢笔是黑色的,笔帽上刻着“上海”二字,吸了墨水却写不出字,她对着阳光看了看,笔尖有点弯,像是被人用力握过。

傍晚时,林晚下楼买泡面,在巷口遇到个提着菜篮子的阿姨。阿姨穿件藏青色外套,头发梳得整齐,看见林晚就笑:“姑娘,你是新搬来302的吧?”

“嗯,阿姨好,我叫林晚。”林晚笑着点头。

“我住201,姓张,你叫我张阿姨就行。”张阿姨凑近了些,眼神往302的方向瞟,“以前住这儿的是苏念苏奶奶,去年冬天走的,走的时候安安静静的,就像睡着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