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垫了十年桌脚的破石头
我那摇摇晃晃的旧书桌终于在今天发出了最后的哀鸣。
右边那条桌腿又矮了一截，导致整个桌面倾斜了至少十五度，写字时钢笔都能直接滚落到地上。我叹了口气，认命地蹲下身，查看那条缩短的桌腿——果然，下面垫着的那块扁平石头不知什么时候碎了。
“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。”我嘟囔着，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
电脑屏幕上还开着该死的简历模板，旁边是三四家已读不回的公司聊天框。二十八岁，前广告公司艺术总监，如今失业三个月，银行账户余额勉强够付下个月房租。
我趴在地上，朝黑黢黢的桌底张望，想找点什么东西临时垫一下。目光扫过墙角几个空纸箱，里面全是些派不上用场的破烂：过时的设计年鉴、几支干涸的丙烯颜料、半桶早已硬化的腻子粉。
最后，我的视线落在阳台角落。
那里堆着几块我从河边捡来的石头，平整，厚度不一。大约是十年前刚租下这房子时，我发现书桌不稳，就去河边溜达了一圈，随手捡了几块扁平的石头回来垫桌脚。十年间，已经碎了三块，眼下这是最后一块了。
我把它拖出来，吹掉上面厚厚的灰尘。它其貌不扬，灰扑扑的，一面相对平整，另一面则有些天然的浅坑和纹路，大概有两只手掌合起来那么大，三指厚。沉得很，死沉死沉。
“就你了。”我把它塞到桌脚下，用力往下按了按，桌子终于恢复了平稳。
搞定这一切，我瘫回椅子上，继续面对令人绝望的现实。投简历，刷招聘网，然后被拒绝，或者干脆石沉大海。手机屏幕忽然亮起，是我大学同学，也是前同事，张浩。
“林哥，晚上同学聚会，别忘了啊！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亢奋，“听说你现在自由职业？牛逼啊！必须得来，大家都想听听你的成功经验呢！”
我嘴角抽搐了一下。自由职业？无业游民还差不多。张浩这人，嘴上说得漂亮，其实最爱看人笑话。上次聚会，他就逮着另一个创业失败的同学嘲讽了整晚。
我本想拒绝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越是这种时候，越不能露怯。去了是难受，不去，明天就能在群里听到关于我“混得太差没脸见人”的八卦。
“行，晚上见。”我故作轻松地答应下来。
挂了电话，我对着电脑发了好一会儿呆。成功经验？我唯一能分享的经验就是千万别轻易辞职，否则下场就会像我一样，被社会毒打到毫无还手之力。
傍晚，我换上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衬衫，出门赴约。聚会地点定在一家高档餐厅的包间，我到的时候，里面已经觥筹交错，热闹非凡。
“哎哟！我们的大艺术家来了！”张浩第一个看见我，大声嚷嚷起来，走过来重重拍我的肩膀，“怎么样林哥？自己当老板是不是特爽？月入轻松过十万了吧？”
一桌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，有好奇，有探究，更多的是看戏。
我强撑着笑了笑：“还行，就是比较自由。”
“自由好啊！”张浩拉着我入座，声音又提高了八度，“不像我们，天天被老板栓在公司，也就拿个死工资，一年到头也就百来万，没劲！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