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牧之终于纡尊降贵般，将目光淡淡地扫向她。
那眼神里没有厌恶，没有愤怒，甚至没有一丝情绪，只有一种纯粹的、打量某种无关紧要且令人不适的事物的漠然。
只一眼，董晶晶所有未出口的哭诉和指控，都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，冻成了冰坨。
“你们的戏，”沈牧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，却带着终结话题的绝对力量，“唱完了吗？”
他微微抬手，极其自然地虚扶了一下我的后腰，是一个保护的姿态，更是一个准备离开的信号。
“唱完了，人我就带走了。”
江海猛地反应过来，一步跨上前，几乎要挡住我们的去路。他眼睛赤红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死死瞪着我，仿佛我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。
“刘芸芸！你就这么走了？！你算计我！你毁了我！这件事没完！你把手机给我！把录音删了！”他嘶吼着，理智显然已经崩断，只剩下困兽般的无能狂怒。
我停下脚步，迎上他疯狂的目光。
心里那片冰原终于裂开一道缝，涌上来的不是疼痛，而是铺天盖地的荒谬和彻底的厌倦。
“江海，”我开口，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，“我们在一起三年，你父母生病，是我跑前跑后联系医院专家；你工作受挫，是我陪你分析复盘替你牵线搭桥；你说想创业，是我动用人脉给你找来第一笔投资。这三年，我自问对得起你。”
“而你，”我顿了顿，目光扫过他，再扫过他身后脸色惨白的董晶晶，“你们，一个在心里永远给前任留着位置，随时准备旧情复燃；一个明明当年为钱放手，现在又摆出一副被棒打鸳鸯的深情模样回来找补。你们俩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”
“录音我不会删。”我举起手机，屏幕上是刚才那段视频的缩略图，“至于要不要发到同学群里，让大家评评理，看看是谁毁了谁，”——我故意停顿了一下，看到江海和董晶晶瞳孔骤缩——“看我心情。”
“刘芸芸你敢！！”江海目眦欲裂。
董晶晶尖叫一声：“不要！”
我轻轻笑了一下，手指在视频上轻轻一划，用行动告诉了他我敢不敢，之后挽住了沈牧之适时伸出的手臂。
他配合地迈开步子，带着我，目不斜视地从那对僵立原地、面色死灰的男女身边走过，仿佛他们只是两尊碍眼的雕塑。
推开阳台门，宴会厅里温暖嘈杂的声浪瞬间涌来，将身后的死寂和狼狈彻底隔断。
里面的热闹依旧，似乎没人注意到阳台角落刚刚上演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闹剧。只有临近几桌有人好奇地朝我们这边张望了几眼，但在接触到沈牧之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淡气场时，又纷纷识趣地收回了目光。
他并没有在宴会厅里停留的意思，径直护着我朝出口走去。
我的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每一步都像踩在虚幻的泡沫上。手臂上传来的温度稳定而坚实，奇异地安抚着我体内某种即将失控的颤抖。
就在我们即将走出大门时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。
“芸芸？”
我回头，是高中时坐在我后桌，总爱借我笔记看的女生，林薇。她看着我和我身边的沈牧之，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探究，又下意识地向我身后阳台的方向望了望，显然充满了疑问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