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没接我的话,直接说:“嫂子,我需要一台笔记本电脑,专业课要用,老师说必须买,班里同学都有,就我没有。” 他的声音理直气壮,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。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…… 得要多少钱啊?”
“最少五千,” 陈明顿了顿,又补了句,“你别买那种便宜的二手货,卡得很,同学会笑话我的。”
我在纺织厂夜班一个月才挣一千二,捡废品一个月撑死两百,这五千块,是我小半年的收入。挂了电话,我坐在麻袋上,看着墙角堆着的废纸箱,突然想起志强生前说的 “明子要读好书”,咬了咬牙,他要读书,我不能拖他后腿。
第二天一早,我揣着身份证去了镇上的建筑工地。工头是个黑脸汉子,上下打量我:“你一个女的,能干得了搬砖扛水泥的活?” 我撸起袖子,露出常年干活练出的胳膊,说:“我有力气,您给我算工钱就行。”
工地的太阳比纺织厂的车间热多了,刚干了一上午,我的后背就被汗水浸透,衣服贴在身上,痒得难受。下午扛水泥,一袋水泥一百斤,压在肩上,骨头都像要碎了,走两步就得歇口气。工地上的男人都笑话我,说我 “要钱不要命”,我没理他们,我不是要钱,是要明子能在学校抬起头。
晚上收工,我躺在工地的临时板房里,浑身疼得睡不着。
板房漏风,夜里冷得很,我裹着薄被子。为了省钱,我每天只买三个馒头就着咸菜吃。手上磨出了水泡,破了又结茧,洗脸时碰到水,疼得钻心。
就这样干了半个月,工头给我结了工钱,加上之前攒的一点,刚好五千块。我拿着钱,先去邮局把钱打给陈明,又特意发了条短信:“明子,钱打过去了,你买电脑别买太贵的,够用就行,剩下的钱留着当生活费,别总吃泡面。”
发完短信,我站在邮局门口,风吹在脸上,带着点暖意。我想着陈明收到电脑时的样子,说不定会给我回个电话,跟我说声谢谢。可我等了一下午,手机除了垃圾短信,什么都没有。
到了晚上,我实在忍不住,又给陈明发了条消息:“钱收到了吗?电脑看好了没?”
过了两个小时,手机终于亮了,是陈明的回复,只有三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
我盯着这三个字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,鼻子突然一阵发酸。
我不是要他感恩戴德,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,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需要这台电脑,是不是真的在好好读书。
工地老板看我干活实在卖力,多给了我五十块补贴,说我“不容易”。我把这五十块叠好,放进贴身的口袋里,想着下次给陈明寄东西时,给他买双运动鞋,他之前的鞋子都快磨破底了。可我看着手机里那三个字,突然没了勇气再发消息。
我只知道,那五千块,是我用半个月的血汗换来的,而在他眼里,或许只是一句轻飘飘的 “知道了”。我攥着口袋里的五十块钱,站在漆黑的工地上,第一次觉得,这条路,好像比我想象中更难走。
4
陈明结婚的消息,我是从老家堂嫂的电话里听说的。那时我正在菜市场收拾菜叶,手机夹在耳边,堂嫂的声音又尖又急:“秀啊,明子朋友圈发婚纱照了,你没看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