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默默地吃着那盘辣子鸡,眼泪被辣得生理性地流了出来。我看着他沉浸在音乐里的、那种怀念的、温柔的神情,心脏的位置,传来一阵阵陌生的、尖锐的抽痛。

我知道,他在怀念的,是另一个女人。另一个曾经陪着他吃辣、陪着他听摇滚的女人。

我,苏晚,不过是一个恰好拥有了林夏心脏的、幸运的陌生人。

我的存在,我的灵魂,我的喜好,都已经不再重要。重要的是,这颗在我胸腔里跳动的心脏,需要一个与之匹配的、全新的“苏晚”。一个更像林夏的“苏晚”。

一天晚上,我从噩梦中惊醒,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心脏里,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。我惊魂未定地坐起来,却发现身边的陆斯年,并没有睡着。

他就那么侧躺着,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,一动不动地、专注地,看着我。

那眼神,不像是丈夫在看妻子。

那眼神,充满了迷恋、悲伤,和一种……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。

我吓得浑身冰冷。

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连忙坐起来,把我拥进怀里,轻轻拍着我的背。“做噩梦了?别怕,我在这里。”

我靠在他的胸口,能清晰地感觉到,他自己的心跳,又快又乱。

而我胸腔里的那颗心,却在他的拥抱里,跳动得异常平稳、安定。仿佛,它不是第一次,感受这个怀抱的温度。

仿佛,它回家了。

3

我的身体,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反应。

最开始,是味觉。我开始疯狂地迷恋香菜和一切辛辣的食物,而在此之前,我闻到香菜的味道都会生理性地反胃。陆斯年对此欣喜若狂,他每天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各种重口味的菜,看着我大快朵颐,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满足和……怀念。

接着,是习惯。我会在清晨五点半,准时地、自然地醒来,再也睡不着。我会不自觉地,在看书的时候,用食指的关节,轻轻敲击着桌面。我甚至会在洗完澡后,下意识地,将毛巾叠成一个整齐的豆腐块。

这些,都是我从未有过的习惯。

陆斯年没有发现这些细微的变化。或者说,他发现了,但他把这一切,都归结为我“身体变好后,性格也开朗了”。

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,是记忆。

那是一个午后,我靠在沙发上听音乐,陆斯年放的,依然是林夏喜欢的那些摇滚乐。当一首陌生的、前奏有些嘈杂的歌曲响起时,我的大脑里,毫无征兆地,闪过了一个画面。

一个夏日的傍晚,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,坐在大学的操场边,戴着耳机,将头轻轻地靠在身边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的肩膀上。夕阳将他们的影子,拉得很长。

画面一闪而过,快得像一个错觉。

但我却清晰地“听”到了那个男孩的声音。他说:“夏夏,等我毕业了,我们就结婚。”

那个声音,是年轻时的陆斯年。

我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,浑身被冷汗浸透。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一种……莫名的、熟悉的悸动。

这不是我的记忆。

这是林夏的。

医生曾经跟我提过,在极少数的器官移植案例中,会出现一种名为“细胞记忆”的现象。捐赠者的部分记忆和性格,会通过器官,转移到受赠者的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