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“你来干什么?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像粗粝的砂纸磨过木头。

“我……我接到电话……”她喘着气,话未说完。

旁边一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,是顾淮的二伯,嗤笑一声,阴阳怪气地开口:“小淮,这什么时候了,还有心思哄小女朋友?大哥在里面生死未卜,公司里一堆烂摊子,你可得分清轻重缓急。”

顾淮的下颌线骤然收紧,咬肌凸起。那些目光,同情、探究、幸灾乐祸、步步紧逼,像无数细针扎在他背上。他猛地看向苏晓棠,那眼神冷得吓人,是一种急于摧毁什么来掩盖自身无措的凶狠。

“滚。”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
苏晓棠浑身一僵,脸色白了白。

“听见没?让你滚呢。”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,像是某个堂兄弟,笑着帮腔。

顾淮像是被这声帮腔刺痛,猛地转过身去,不再看她,肩背僵硬得如同岩石。他用整个背影写满了拒绝和驱逐。

2

空气凝固成冰。

苏晓棠站在原地,手指蜷缩进掌心,指甲掐得生疼。那一个字,像一把淬冰的刀,精准地捅穿了她多年小心翼翼护着的心事。难堪和委屈海潮般涌上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
可她看着他的背影,那强撑的、却在细微处无法抑制颤抖的背影,看着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所谓亲人,看着抢救室门上那盏刺目的红灯……

海潮缓缓退去,露出底下坚硬的礁石。

她没有动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,每一秒都漫长如一个世纪。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,医生走出来,摘下口罩,面色疲惫:“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,但情况很不乐观,后续治疗很复杂,需要准备一大笔费用,而且……很可能醒不过来。”

人群一阵骚动。叔伯们围上去,七嘴八舌,问题更多集中在公司、股权、遗产。

顾淮僵在原地,没动,也没说话。

人群渐渐随着移动的病床散去,走廊一时空荡下来,只剩下浓重的死寂。

顾淮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,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。

苏晓棠沉默地看着,然后,她默默地走到走廊边的长椅旁,弯腰,捡起地上那些被匆忙间遗落、甚至踩踏过的单据——缴费通知、药单、初步的诊断意见。她一张张抚平,按照顺序理好。

然后,她走到他身后。

她从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,拿出一个同样旧但很干净的红棕色小皮夹。里面没有多少现金,只有几张零票。她打开内层的夹袋,抽出一张银行卡。

银行卡很旧了,边角有些磨损,颜色暗淡。

她伸出手,递到他眼前。

“顾淮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寂的潭水,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,眼底是一片血红的废墟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卡上,像是无法理解。

“这里面有八万七千三百块。”她报出一个精确到百位的数字,语气平静,没有施舍,也没有怜悯,只是一种清晰的告知,“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压岁钱、比赛奖金,还有兼职攒的。不多,但应该……能应一下急。”

他猛地抬眼,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她,像是被侮辱,又像是被烫伤。

“你什么意思?”声音粗哑,充满戒备和攻击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