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苏晓棠迎着他的目光,没有丝毫闪躲。她的脸还苍白着,眼神却清亮而镇定。“就当是投资。”她说,甚至极力尝试弯了一下唇角,想做出一个轻松点的表情,尽管不太成功,“我看好你。顾淮,你以后……肯定会成功的。”

她拉过他的手,不容拒绝地将那张还带着她体温的薄薄卡片,塞进他冰冷的手心。他的手指剧烈地一颤,下意识地想甩开,却被她用力握住。

“你会成功的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语气笃定,像在陈述一个必将到来的事实,“到时候,连本带利还我。”

顾淮僵住了,所有的刺猬般的防御和暴戾,似乎都在那只温热柔软、却异常坚定的手握住他时,出现了短暂的凝滞。他低头,看着掌心那张卡,又抬眼看看她,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,像是有什么东西凶猛地上涌,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,眼眶红得骇人。

他最终,极其缓慢地,收拢手指,攥紧了那张卡。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卡面。

他没有说谢谢。

一个字也没有。

3

但某种无声的、沉重的东西,在那紧紧的、近乎痉挛的一握中,完成了交接。

从那天起,苏晓棠消失了整整一周的社交活动、兼职和傍晚的图书馆时间。

她出现在医院,安静地陪着顾淮守夜,在他累极趴着睡着时,悄悄给他盖上外套;她出现在顾家公司楼下,提着保温桶,里面是她笨拙地学着煲的汤,因为听说对病人好;她出现在他那些焦头烂额的会议室外,抱着厚厚的资料,等他间隙匆匆扒几口饭。

她帮他核对密密麻麻的医疗账单,整理公司送来的混乱报表,在他被一群老狐狸逼得太阳穴青筋直跳时,适时地递上一杯温水和两片止痛药。

她沉默地、固执地,挤进了他天崩地裂的世界,成了一块沉默的背景板,一道无声的影子。

起初,顾淮是紧绷的,抗拒的。他习惯了众星捧月,习惯了一切唾手可得,从未如此狼狈,也从未需要依靠任何人,尤其是一个他从未正视过的、安静得近乎透明的女孩。

他会烦躁地让她“别管”,会因为她一点笨拙的关心而莫名发脾气。

苏晓棠从不争辩。他让她走,她就安静地退到走廊外等着;他发脾气,她就等他发完,再把温水递过去。

渐渐地,那沉默的陪伴成了习惯。她递过来的资料总是他正需要的,她泡的咖啡温度总是刚好,她会在所有人都质疑他时,用一种平静到理所当然的语气说“可以”。

他开始习惯在混乱中寻找她的身影,习惯在做出艰难决定后,下意识地看向她,寻求一个安静肯定的眼神。

深夜的医院走廊,空无一人。他累得几乎虚脱,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,将脸埋进掌心。

一双洗得发旧的帆布鞋停在他面前。

他没有抬头,却哑声开口,声音里带着从未示人的疲惫和茫然:“……为什么帮我?”

头顶的灯光苍白冰冷。

苏晓棠沉默了一会儿,声音很轻,像一片羽毛落下:“不知道。”

她顿了顿,似乎在组织语言,最终却只是重复,带着点无可奈何的真诚:“可能就是……不想看你输。”

顾淮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。埋着的脸更深地陷进掌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