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血色牛排
银质刀叉切进牛排的瞬间，我指尖先于味蕾感受到了异样——
它没有全熟牛肉该有的紧实阻力，反而像划开了一块温软的豆腐。
带着点生涩的黏腻…
抬眼，暖黄的灯光正落在餐盘里。
粉红色的血丝顺着刀叉划出的纹路慢慢渗出来。
在米白色瓷盘上晕开浅淡的印子，像谁不小心滴在纸上的胭脂。
刺得我眼睛发疼。
想起我点牛排时，服务员温柔甜美的声调：“女士，您要的全熟牛排已经记下了，请稍等。”
可此刻，这盘带着淡淡生腥气的肉。
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，像一个无声的笑话。
服务员端着水壶走过，脚步顿了顿。
大概是看见我捏着刀叉没动，又折了回来。
黑色制服的领口衬得他脸色很白，领结打得一丝不苟。
他视线落在带着血丝的牛排上，带着标准的职业歉意：“女士，很是抱歉，可能后厨弄错了，马上帮您重新做一份全熟的，您看可以吗？”
我盯着那些慢慢晕开的血丝，喉间泛起一阵熟悉的涩意。
想起以前出去吃饭也是这样。
明明提前说过我不吃葱，可菜端上来还是藏着细碎的葱段。
那时候他总说“挑出去就好了”。
我也就真的一次次挑。
挑到最后，连自己都忘了，我本来可以不必吃那些带葱的菜。
“不用了。”
我把刀叉轻轻放在盘边，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棉絮。
“就这样吧。”
2 隐忍无声
服务员愣了愣，大概没见过这样的客人——
明明是店家犯了错，却连追究都不愿。
他张了张嘴，最终还是只说“那您慢用”。
转身时脚步放得更轻，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餐厅里的爵士乐还在流泻，钢琴声软乎乎的，混着邻桌情侣的低语。
“老婆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男子拿着菜单问那个女孩子。
女孩指了指菜单。
“不行，黑胡椒吃了你会胃疼。”
“可我就想吃这个黑胡椒牛排。”
男孩叫来服务员：“黑胡椒牛排不放黑胡椒，小碟子单独加一份番茄酱。”
“最重要的一点，五分熟，我老婆喜欢吃嫩一点的，别煎老了。”
女孩则在满脸幸福，非常耀眼。
明明是热闹的，但是我却觉得有些冷。
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，玻璃杯外凝着的水珠沾在指腹，凉得人清醒。
忽然就想起昨天中午那碗满是葱花的牛肉面。
想起打开外卖盒时，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，是怎么一点点沉下去的。
昨天醒过来时，窗帘没拉严。
阳光从缝隙里漏进来，在地板上投出一道细长的光带。
床头的手机震了震，是外卖商家发来的消息。
带着标点都透着慌张：“实在对不起！打包时太急，忘了您说的不加葱，您看能不能别给差评？下次您再点，我亲自给您做，在送您一瓶饮料！”
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，指尖在屏幕上悬着。
“差评”两个字就在眼前，可最终还是只回了“没事”。
不是体谅，是累了——
就像过去三年里，无数次发现菜里有葱时，我对着他愧疚的眼神说“没事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