户主：陆卫国。
配偶：周云秀。
除此之外，再无他人。我的孩子，在我“死亡”的岁月里出生，他们的户口，自然不会落在我这里。
走出派出所，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。我按照记忆，向着家的方向走去。八年了，镇上变化不小，盖起了新楼，刷了新墙，但那条通往我家的青石板路，还和从前一样。
家还是那个家，一个带院子的小平房。当年我入伍走的时候，亲手在院子里种下了一棵石榴树。如今，那棵树已经枝繁叶茂，沉甸甸的石榴挂满枝头，压弯了树枝。
院门虚掩着。我推门进去，听见了屋里传来的争吵声。
是周云秀和一个尖利的女声。
“周云秀，你安稳日子过够了是不是？王科长哪里不好？人家不嫌你是个寡妇，还带着两个拖油瓶，愿意跟你结婚，帮你把孩子养大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？”
这声音我认得，是周云秀的嫂子，刘桂芬。一个出了名的势利眼。
“嫂子，你别说了！卫国回来了！”周云秀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。
“回来？回来一个死人有什么用！他八年不着家，谁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！现在看你跟王科长要过上好日子了，他倒冒出来了！我告诉你，这事我不同意！你必须跟王科长结婚！”刘桂芬的声音越发高亢。
我胸中的怒火再也压不住，一脚踹开了堂屋的门。
“你说谁是死人？”
屋里的人都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。刘桂芬看见我，先是一愣，随即双手叉腰，摆出一副吵架的架势。“哟，还真是活的啊？陆卫国，你可真有本事，装死八年，现在跑回来摘桃子了？”
“嫂子！”周云秀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我摘什么桃子了？”我冷冷地看着她，“我离家八年，是在为国戍边。倒是你，我不在家，你就是这么欺负我老婆的？”
我一步步逼近，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杀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。刘桂芬被我看得心里发毛，色厉内荏地后退了两步，“你……你想干什么？我……我可是她嫂子！我这是为她好！”
“为她好？”我嗤笑一声，“是为你自己好吧？那个王科长，能给你家办不少事吧？”
刘桂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，被我说中了心事，索性耍起了无赖，“那又怎么样！人家王科长是真心对云秀好！你呢？你八年了无音讯，谁知道是死是活！云秀一个女人，拉扯两个孩子多不容易！你现在回来，就想轻飘飘一句话抹掉人家王科长八年的付出？”
她的话，像一根针，扎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。
是啊，我缺席了八年。这八年，云秀和孩子们是怎么过的？
这时，里屋的门帘被掀开，那个叫念念的男孩走了出来。他依旧穿着那身小军装，手里……还抱着一个黑色的相框。
那相框里，是我的黑白遗像。
他走到我面前，把相框往我怀里一塞，仰着头，用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我，眼神里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“你把爸爸还给我。”他一字一顿，声音不大，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，“我不要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坏人，我只要我的烈士爸爸！”
04
我抱着自己的“遗像”，手足无措。相框的边角硌得我胸口生疼，但远不及我儿子眼神带来的万分之一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