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婚七周年那天,家里静得能听见落地钟指针蚕食时间的沙沙声。
窗外飘着细雨,给初秋的傍晚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纱。我站在厨房流理台前,小心地将牛排摆盘,淋上刚刚调好的黑胡椒酱汁。旁边醒着的是一瓶2015年的波尔多,沈淮书最喜欢的年份。
手机屏幕亮着,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我三小时前发出的:“今晚回家吃饭吗?是我们的纪念日。”
没有回复。
菲力牛排边缘的油脂已经开始凝固,形成一层薄薄的白色膜衣。我把它放进烤箱保温,设定80度。这已经是我今晚第三次加热它了。
七年来,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。
落地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,雨丝在灯光中穿梭如银线。我靠在厨房门框上,看着这个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。
宽敞的复式公寓,顶级设计师打造的装修,每一件家具都价值不菲。墙上挂着的抽象画是某位新锐艺术家的作品,沈淮书在拍卖会上以六位数拍下。所有来过的客人都说,这是他们见过最完美的家。
完美,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。
就像我和沈淮书的婚姻。
七年前的今天,我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,和沈淮书在民政局拍了那张表情僵硬的结婚照。没有婚礼,没有蜜月,甚至没有双方家人的祝福。我只是收到了犹如合同的婚前协议和一张额度可观的信用卡。
“我需要一个妻子来稳定公司形象,你需要钱救你哥的命。很公平。”当时的沈淮书这么说,眼神冷得像十二月的冰。
我那时走投无路。哥哥林朝车祸重伤致死,他死前医药费像无底洞,那些债务都压在我的身上。
沈淮书提供的条件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于是我就这么成了沈太太,一做就是七年。
时钟指向九点。雨声渐大,敲打着玻璃窗。我叹了口气,终于决定不再等了。走到衣帽间,拿出沈淮书明天要穿的西装——一套深灰色的杰尼亚定制款,准备送去干洗。
习惯性地,我开始检查西装口袋。
左边口袋空空如也。右边口袋,指尖触到一张折叠整齐的硬质纸张。不是便签纸的质感,更厚实一些。
我把它掏出来。
【市第一医院诊断证明书】
姓名:沈淮书。 性别:男。 年龄:35岁。 诊断结论:浸润性导管癌(乳腺癌)III期。 建议:立即住院治疗。
日期:一个月前。
纸张在我手中微微颤抖。那些黑色的宋体字像蚂蚁一样在眼前爬行,组合成我无法理解的句子。
乳腺癌?男人也会得乳腺癌吗?
III期?那是...晚期?
一个月前?
我扶着衣帽间的门框,突然感到一阵眩晕。呼吸变得困难,像是有人扼住了我的喉咙。指甲无意识地抠进门框柔软的皮质包裹中,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记。
沈淮书得了癌症。晚期。一个月了,他只字未提。
无数画面在我脑中飞闪:这几周来他偶尔皱起的眉头,食欲不振,越来越频繁的深夜加班,还有那次我无意中瞥见他吃药时慌张藏起的动作...
我以为那只是胃药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撞击着肋骨,发出咚咚的声响。我滑坐在地毯上,诊断书飘落在膝头。七年的相处,即使没有爱情,也早已养成某种习惯性的依赖。想到这个人可能会死,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