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晚上,苏晴鸢还抱着一桶海鲜味的杯面,坐在我那张吱吱作响的单人床上,一边吸溜着面,一边眼泪汪汪地跟我抱怨房东又要涨房租了。
“暖暖,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,买一个小小的、我们自己的房子?”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,像两颗被水洗过的黑曜石,“不用太大,能放下一张床,一张书桌,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,可以种满你喜欢的太阳花。”
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背,把碗里唯一的半根火腿肠夹给她:“快了快了,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,我们离首付又近了一步。”
我的闺蜜苏晴鸢,是个“标准”的贫困生。她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,用着最便宜的国产手机,为了几百块的全勤奖可以冒着暴雨去上班。我们是大学里最好的朋友,毕业后又一起在这个大城市合租,相依为命。我一直以为,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,是在这个冰冷城市里互相取暖的两只小兽。
我爸妈总说我傻,说我交朋友不看家庭背景,老跟这种穷人混在一起。我每次都跟他们据理力争,说晴鸢她只是家道中落,但她比谁都努力、比谁都善良。
我爸妈听完总是欲言又止,最后化作一声叹息,叮嘱我多接济她一点。他们自己也是,自从十年前生意失败,欠了一屁股债,就一直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。我一直觉得,我们两家虽然物质贫瘠,但精神上却惺惺相惜。
直到今天,我这个想法被砸得粉碎。
上午我还在公司改着PPT,就接到了我妈歇斯底里的电话,让我赶紧回家。等我火急火燎地赶到我们家那个老旧的小区时,楼下已经围满了人。
我家的门大敞着,几个穿着法院制服的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,门上那张崭新的、刺眼的白色封条,像一道狰狞的伤疤。
我爸瘫坐在地上,眼神空洞。我妈则像个泼妇一样,死死拽住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女人的胳膊,哭天抢地:“你们不能这样!你们这是逼我们去死啊!我们不是不还钱,是真的没有啊!”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几乎无法思考。
就在这时,那个被我妈拽住的年轻女人,缓缓地转过头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阿玛尼套装,头发利落地盘在脑后,脸上画着精致却冰冷的妆容。她的目光越过我妈哭花的脸,平静地、冷漠地,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那一瞬间,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那张脸,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。
她就是苏晴鸢。那个昨天晚上还穿着地摊货T恤,跟我一起吃泡面,哭诉着要攒钱买房的,我的“贫困生”闺蜜。
而此刻,她身后站着的律师恭敬地对她说:“苏总,债务人情绪激动,拒不配合,您看……”
苏晴鸢的嘴唇轻轻开启,吐出的字句,像淬了冰的刀子,精准地扎进我的心脏。
她说:“林叔叔,陈阿姨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十年了,连本带息三千七百八十二万,一分都不能少。”
2
三千七百八十二万。
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,在我耳边轰然引爆,炸得我头晕目眩,四肢冰冷。
我爸妈欠了三千多万?而债主,是我那个连房租都要跟我AA,买杯奶茶都要等第二杯半价的闺蜜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