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林晚秋会给他准备出海的东西:缝了内兜的帆布包,里面放着晕车药和薄荷糖;用槐花蜜泡的水,装在军用水壶里,说能缓解海上的枯燥;还有一本笔记本,扉页上画着小小的槐花,她说:“你要是想说话了,就写在上面,等你回来,我听你讲。”

沈听潮把这些东西视若珍宝,出海时,帆布包不离身,笔记本放在枕头边,每次值完班,就借着船舱里的灯光,在本子上写几句:“今天海上风大,浪拍在甲板上,像你上次笑出的声音。”“看见一群海鸥,它们往南飞,你说过,你也想去南方看看。”“槐花应该开了吧,我回去时,你能不能再给我烙槐花饼?”

他写得笨拙,字里行间却全是想念。

1988年的夏天,沈听潮执行任务回来,没先回基地,直接去了家属院。林晚秋正在槐树下晾衣服,看见他回来,手里的衣架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他晒得黝黑,眼角有道新的伤疤,却笑得格外灿烂,手里拎着个大袋子,里面是刚从海上捞的海螺。

“晚秋,”他走到她面前,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布包,打开,里面是枚银戒指,样式简单,却被打磨得发亮,“我问过基地的文书,她说……说求婚要送戒指。”他的手有些抖,“我知道我常年不在家,给不了你安稳,可我想……想跟你过一辈子,你愿意吗?”

林晚秋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眼泪突然掉了下来,她用力点头:“我愿意,听潮,我愿意。”

他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,大小刚刚好——他早就偷偷量过她的指围,那次帮她捡掉落的毛线球,趁她不注意,用绳子比着她的手指量了尺寸。

他们的婚礼很简单,就在家属院的小食堂里,请了基地的战友和邻居。林晚秋穿着姑姑织的红毛衣,沈听潮穿着崭新的军装,胸前别着枚三等功勋章——那是他上次执行任务得的。敬酒时,战友们起哄,让沈听潮说句情话,他憋了半天,只说了句:“我会护着晚秋,护着家,护着海。”

林晚秋靠在他身边,笑着流泪,她知道,这就是沈听潮的情话,笨拙却真诚,像海上的灯塔,坚定又温暖。

婚后的日子,聚少离多成了常态。沈听潮出海的时间越来越长,有时是一个月,有时是两个月,最长的一次,去了半年。林晚秋搬到了家属院住,每天除了上班,就是打理小院里的那棵老槐树,给沈听潮写信,写院里的槐花又开了,写邻居家的孩子会叫“林阿姨”了,写她又学了道新菜,等他回来做给他吃。

她把信寄到基地,由文书转交给沈听潮。每次收到信,沈听潮都会找个安静的角落,一遍遍读,信纸上的字迹娟秀,带着槐花的香气,他仿佛能看见林晚秋坐在灯下写信的样子,眉眼温柔,嘴角带笑。

有次出海,遇到台风,船舱里的东西晃得乱七八糟,沈听潮紧紧抱着林晚秋给他的笔记本和那袋槐花蜜,在颠簸中,他在笔记本上写:“晚秋,别怕,我会平安回去,吃你做的槐花饼。”

台风过后,他平安返航,船刚靠岸,就看见林晚秋站在码头,穿着他送的那件蓝色连衣裙,手里拎着个保温桶,桶里是刚烙好的槐花饼。风把她的头发吹乱,她却不管,只是朝着他的方向望,眼里满是焦急和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