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偿……偿什么？！”我头皮瞬间炸开，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，手一软，册子差点脱手掉在地上。
邻村货郎赵四？我认识他！那小子是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，嘴巴甜，会来事，以前也经常挑着杂货担子从豆腐坊门前过，没事就爱跟翠花搭讪两句，送些不值钱的小头花、小蛤蜊油。每回看见，我心里都酸溜溜的不是滋味，像喝了一坛子老陈醋。
难道……难道他真的死了？就因为我昨天写了那句话？！
这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，让我浑身发冷。我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屋子，逢人就拉扯着打听：“赵四呢？邻村那个货郎赵四，他怎么样了？”
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了，也得到了证实：没错！赵四昨天傍晚收摊回家时还好好的，有说有笑。可到了夜里，突然就心口疼得厉害，满地打滚，没熬到天亮就断了气！死状极惨，听说口鼻里都淌出黑血了！郎中去看了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，只摇着头说像是急症，邪门得很。
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我那间冰冷的破屋，哐当一声关上门，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。我看着桌上那本安静躺着的册子，心脏狂跳得像擂鼓，几乎要冲破我的胸膛。
一半是难以置信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！这东西……这东西真的能实现愿望！但它索要的代价，竟然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！赵四的死，分明就是我害的！
另一半，却是压抑不住的、几乎要淹没理智的狂喜和兴奋！王翠花，那个我朝思暮想、求而不得的豆腐西施，现在正为了我，要死要活，非我不嫁！
恐惧和欲望在我心里疯狂地拉扯、厮杀。那本薄薄的、貌不惊人的皮面册子，此刻在我眼中，不再是册子，它是一个潘多拉魔盒！一个能把我从这烂泥一样卑微、穷困、被人瞧不起的人生里，彻底拔出来的、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天大机会！
……
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，后背紧贴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汗水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衫，又迅速变得冰凉。屋里那本摊开的《如意簿》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那行朱红色的“偿：邻村货郎赵四，心悸暴毙，口鼻溢血。”小字，像烧红的烙铁，灼烫着我的眼睛。
外面王屠户的骂声和邻居的议论渐渐远了，可我心里的惊涛骇浪却一波高过一波。杀了人……我竟然……杀人了？就凭着那本邪门的破册子，写几个字，就真的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命？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我干呕了几下，什么也吐不出来，只有胆汁的苦涩味在喉咙里蔓延。恐惧像冰冷的藤蔓，缠紧了我的心脏，越收越紧，几乎让我窒息。
可是……另一个声音，像魔鬼的低语，在我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响起：“赵四死了，谁又能知道是你干的？这根本神不知鬼不觉！你看，王翠花，她现在是你的了！她非你不嫁！你梦寐以求的东西，就这么轻易到手了！”
是啊，翠花……我脑海里浮现出她梨花带雨、却眼神决绝的样子。她为了我，连死都不怕……一股混杂着愧疚、恐惧、还有巨大满足感的热流，猛地冲垮了那点可怜的负罪感。
我连滚带爬地扑到桌前，死死盯着那本册子。它的皮面摸起来依旧温润，甚至……甚至在我触碰它的时候，隐隐有一丝暖意，仿佛活物一般。恐惧仍在，但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、令人战栗的权力感，正迅速滋生，像毒瘾一样攫住了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