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万历三十七年,暮春。浙东天姥山深处的晨雾还未散尽,青灰色的岩壁上沾着晶莹的露珠,苏景珩背着半满的药篓,指尖蹭着新鲜三七的翠绿汁液,正踮脚打量峭壁缝隙里那株七叶一枝花。他今日穿了件耐刮的粗布短褐,裤脚卷到膝盖,露出的小腿上还留着昨日被荆棘划的浅痕 —— 可这点伤,比起能采到这味治蛇毒的良药,实在不值一提。
“总算寻着你了。” 苏景珩轻笑,指尖在药草根部轻轻摩挲。二十八岁的他已是太医院最年轻的院判,一手针灸活人无数,连万历帝都曾握着他的手赞 “有回春术”。可比起皇宫里的金砖地、玉栏杆,他更爱这山野间的草木香 —— 在这里,每株药草都有自己的性子,每声虫鸣都藏着天地的道理,比后宫的勾心斗角、朝堂的尔虞我诈清净多了。
他解下腰间小锄,小心翼翼刨开周围泥土,生怕伤了须根。就在七叶一枝花即将脱离岩壁的瞬间,头顶云层突然翻涌,明亮的天骤然暗得像泼了墨。狂风卷着碎石砸在背上,苏景珩下意识将药草护在怀里,抬头便见一道碗口粗的闪电劈向峭壁,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他。
“可惜了这株七叶一枝花,还没给山下王阿婆治蛇咬伤……” 这是苏景珩意识模糊前的最后念头。
再次睁眼时,后脑勺疼得像被钝器砸过。他挣扎着坐起身,发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 “石板路” 上,路两边是五颜六色的 “怪房子”—— 有的高得能戳进云里,有的闪着刺目的光。空气中没有草木香,反倒飘着刺鼻的 “铁腥味”,远处还传来从未听过的 “轰隆隆” 声响,像有无数头石碾子在跑。
“这是何处?” 苏景珩皱紧眉。他分明在天姥山采药,怎么会到这么个奇怪地方?粗布短褐沾满灰尘,药篓还在,可里面的七叶一枝花已经蔫了大半。摸了摸后脑勺,鼓着个肿包,万幸没流血 —— 想来是被雷劈后摔下来磕到了。
一阵刺耳的 “嘀嘀” 声突然从旁传来。苏景珩循声望去,只见个铁盒子朝自己冲来,前头还亮着红灯。他吓了一跳,下意识往旁躲,铁盒子 “吱呀” 停在面前,里面探出个穿蓝色衣服的人,扯着嗓子嚷嚷:“你这人走路不看路啊?差点撞着你知不知道!”
苏景珩愣住了。这 “石板路” 这么宽,明明是铁盒子冲过来,怎么倒怪起他了?而且这人穿的料子滑溜溜的,既不是丝绸也不是麻布,说话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半点儿没有读书人的温文尔雅。
“这位兄台,” 苏景珩拱手,尽量平和语气,“在下苏景珩,方才在此地醒来,不知此处是何州何县?还望告知。”
穿蓝衣服的人上下打量他,像看怪物:“你脑子摔坏了?什么州什么县?这是江城市中心!没看路牌啊?还有你穿的这玩意儿,拍戏的吧?道具服挺逼真。”
“江城市?拍戏?” 苏景珩一头雾水。他熟读《大明一统志》,从没听过 “江城市”,“拍戏” 难道是祭祀仪式?
两人正僵持,更急促的 “嘀嘀” 声从远处传来。苏景珩抬头,三辆白色铁盒子冲过来,车身上写着红色的字,他一个也不认识。白色铁盒子停下,跑下几个穿白衣服的人,手里拿着 “铁架子” 和 “布袋子”。他刚想上前询问,就听见凄厉的哭喊:“医生!快救救我老公!他被车撞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