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牢笼与金算盘
1.三寸金莲，一世枷锁
清晨的光线，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，吝啬地洒在冰冷的地板上。
沈韫辉坐在床沿，无声地叹了口气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双畸形的脚上——所谓的“三寸金莲”。这双脚，曾是她作为“大家闺秀”的象征，如今却是她日夜痛苦的根源，是锁住她灵魂的第一道枷锁。
她用细白布一层层仔细地缠绕，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。每一次触碰，都能勾起幼时那钻心的疼痛和母亲的眼泪。这双脚，让她行走如踩针尖，也让她的人生路，从一开始就注定崎岖难行。
“奶奶，您起身了吗？”门外传来丫鬟怯怯的声音。 “嗯。”沈韫辉应了一声，声音平稳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她站起身，微微晃动了一下才稳住身形。每一步，都像踩在刀尖上，但她早已习惯了将痛楚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之下。她走到梳妆台前，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丽却难掩憔悴的脸。唯有那双眼睛，澄澈得像秋日的湖水，深处却藏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。
今天，唐家似乎有客到访。她那个留洋的丈夫唐继远虽不在家，但婆母唐太太最重面子，断不会允许她这个儿媳有丝毫怠慢。
她知道，所谓的“客人”，不过是又来打秋风、或是巴结唐家那点虚名的远亲。而每一次这样的场合，都可能是她的一场劫难。
2 婆母的算盘珠子崩脸上
果然，刚用过早膳，婆母身边的妈妈就来传话，说太太请她去前厅见客。
沈韫辉整理了一下素雅的旗袍，深吸一口气，迈着那双痛脚，一步步挪向前厅。
还未进门，就听见唐太太那拔高了却故作亲热的笑声：“……哎呀，我们继远可是常来信，说是在那边见识了大世面！以后回来，可是要做大事业的！”
沈韫垂眸，掩去眼底的一丝讥诮。做大事业？他寄回来的每一封家书，除了描绘外面的花花世界，便是变着法地要钱。唐家那点家底，早已被他挥霍得七七八八。
她走进厅堂，微微屈膝行礼：“母亲。”
唐太太今日穿了一件簇新的暗紫色绸缎褂子，脸上堆着笑，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没什么温度。她亲热地拉过沈韫辉的手，对客人介绍：“这就是我那媳妇儿，性子最是温婉孝顺。”
客人们敷衍地夸赞了几句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瞥向沈韫辉的脚，那眼神里有好奇，有怜悯，但更多的是习以为常的轻视。
寒暄过后，唐太太话锋一转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：“这世道艰难，家里开销大，继远在海外求学，花费更是如流水一般。我们这等人家，看着光鲜，内里也是难啊……”
沈韫辉心中警铃大作，知道正戏来了。
果然，唐太太拍着她的手，语气“推心置腹”：“韫辉啊，你是我唐家的媳妇，就是一家人。如今家里艰难，你那份嫁妆……是不是先拿出来应应急？等继远学成归来，有了出息，定加倍还你，风光也还是你的。”
厅里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韫辉身上。
沈韫辉的心猛地一沉，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。来了，她们终究还是忍不住，明目张胆地要动她的嫁妆了！
她抬起头，脸上依旧是温顺的表情，声音轻柔却清晰：“母亲说的是。只是……当初嫁妆单子是封存好的，一式两份，娘家也有一份。动用嫁妆是大事，按规矩，总得请族中长辈和我娘家哥哥过来一同见证清点了才好动用，以免日后说不清楚，伤了和气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