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话滴水不漏，既全了唐太太的面子，又搬出了规矩和娘家，让她一时无法强逼。
唐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眼底闪过一丝恼怒，却又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发作，只得干笑两声：“是是是，还是你想得周到……那就日后再说，日后再说。”
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
就在这时，门房匆匆跑来，手里举着一封信，满脸喜色：“太太！太太！少爷从国外来信了！”
唐太太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，一把夺过信，也顾不上沈韫辉了，仿佛那薄薄的信封就是她全部的指望。
沈韫辉暗暗松了口气，手心却已是一片冷汗。她看着婆母那欣喜若狂的侧脸，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浓。
唐继远，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，这次又在信里说了什么？是又要钱，还是……有了别的念头？
3 来自远方的休书前奏
客人散去后，唐太太迫不及待地拆开信，凑在灯下仔细读着，脸上时而欣喜，时而皱眉。
最后，她放下信，目光复杂地看向正准备退回后院的沈韫辉。
“韫辉，你过来。”
沈韫辉依言走过去。
唐太太将信纸递给她，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一丝古怪：“继远要回来了！他说……他在那边学到了最时兴的思想，要回来做一番大事业，要……要革除一切陈规陋习！”
沈韫辉接过信纸。信上的字迹张扬跋扈，充满了对国内一切的鄙夷和对西方文明的盲目推崇。在信的末尾，他特意用加重的笔迹写道：
“……吾深受新思潮洗礼，深知妇女缠足乃国耻民愚之象征。归国后，当率先革除家中此类陋习，以为表率……”
“革除家中此类陋习”。
这七个字，像一把冰冷的锥子，狠狠刺进沈韫辉的心口。
她瞬间明白了。唐继远口中的“革除陋习”，目标就是她的这双脚！他要拿她的小脚，作为他投名状，去换取他那“进步人士”的名声！
放脚？对于她们这样早已成年的缠足女子来说，强行放脚无异于再一次的酷刑，骨骼早已定型，放开只会导致更严重的畸形和痛苦，根本无法恢复正常。
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她看着沉浸在儿子即将归来并“光宗耀祖”的美梦中的婆母，忽然清晰地意识到——这个家，她最大的价值或许就是那份嫁妆，而最大的障碍，就是她这双代表“落后”的脚。
丈夫的归来，对她而言，非但不是解脱，反而可能是更大风暴的开始。
她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抖，但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。她不能慌，绝不能慌。
她必须在那场风暴来临之前，为自己想好退路。
她得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沈韫辉垂下眼睫，轻声道：“恭喜母亲，夫君终于学成归来。”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。
但只有她自己知道，内心深处某个柔软的地方已经彻底死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冰冷的决心和即将破土而出的坚韧。
2 他以“进步”为刀，斩我残足
4.镀金豺狼归巢
唐继远回来的那天，唐家张灯结彩，像是迎接一位凯旋的君王。
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，头发梳得油亮，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扫过家中熟悉的一切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与鄙夷。他手里拎着一根文明杖，与其说是辅助行走，不如说是故作姿态的道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