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帮我？”沈韫辉忽然笑了，那笑容凄楚又带着浓浓的嘲讽，“唐继远，你告诉我，我这双脚，骨头早已折断了重新长死，你现在把它放开，除了让它变得更畸形，让我更痛苦，还能得到什么？它能变回天足吗？我能像正常人一样奔跑吗？”
她向前迈了一小步，痛楚让她的额头渗出细汗，但她的脊梁挺得笔直。
“你不过是想撕开我的伤口，用我的痛苦和残疾，去给你的‘进步’招牌镀上一层金罢了！你和你口中那些封建的刽子手，有什么区别？他们用裹脚布缠了我一辈子，你如今要用‘文明’和‘进步’再杀我一次吗？”
6 “离婚！休了这个无知蠢妇！”
厅堂里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相机似乎无意间被按动，发出“咔嚓”一声轻响。
两名记者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，从最初的赞赏变为惊讶、尴尬，甚至有一丝醒悟。他们或许才意识到，自己差点成了这场“进步秀”的帮凶。
唐继远的脸色由红转青，由青转白。他一生顺遂，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和名声，此刻却被自己最看不起的妻子，当着外人的面，撕下了所有伪装，露出里面最不堪的内核。
极度的羞愤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。
“闭嘴！你这个无知蠢妇！朽木不可雕！”他猛地举起手中的文明杖，似乎想打下去，但最终顾忌着记者，狠狠地将杖掼在地上！
他指着沈韫辉的鼻子，因为极度愤怒而口不择言：“我好心带你走向光明，你却甘愿在泥沼里腐烂！好！好得很！道不同不相为谋！我唐继远的新世界里，容不下你这种封建余孽！”
他转向已经吓呆的唐太太，怒吼道：“娘！这样的女人，不配做我唐家的媳妇！我要离婚！必须离婚！”
唐太太虽然心疼儿子，但听到“离婚”二字，还是下意识地想到沈韫辉那份嫁妆：“继远，这……这休妻可是大事，她的嫁妆……”
“嫁妆？”唐继远正在气头上，且极度自信于自己的前途，脱口而出：“她那点嫁妆，等我以后飞黄腾达了，算什么？全都还给她！我们唐家不稀罕！我只要她立刻从我眼前消失！免得玷污了我的名声！”
他要的是一个彻底“进步”的身份，一个没有“污点”的未来。他以为舍弃这点嫁妆，能换来更广阔的前程。
这句话，如同一声惊雷，炸响在沈韫辉耳边。
她等待的，就是这句话！
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，面上依旧是一片死寂的悲凉，她缓缓环视众人，最后目光落在记者身上，声音沙哑却清晰：“诸位都听到了？是他唐继远，为了那虚妄的进步名声，要休弃发妻。也是他亲口承诺，归还我全部嫁妆。”
两名记者面面相觑，记录的手顿了顿，最终还是如实写了下来。今天这出戏，可比预想的精彩多了。
唐继远正在气头上，毫无察觉已落入陷阱，只顾着维护自己残存的尊严，对着门外大吼：“滚！你给我滚出唐家！”
沈韫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复杂，有痛楚，有决绝，最后都化为一片冰冷的平静。
她没有再争辩一句，甚至没有再看婆母一眼，转过身，忍着钻心的疼痛，一步一步，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，向后院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