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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噼里啪啦——轰!”
窗外,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开,一声接着一声,带着普天同庆的喜悦,尖锐地刺入我的耳膜。
我还活着。
为何独留我一人?
“喜娘,动作快些!吉时马上就要到了,耽误了那位大人的事,咱们所有人都得掉脑袋!”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厚重的殿门,像一根毒针扎进我的脑海。
我的意识嗡嗡作响,眼皮重如千斤,拼尽全力才撑开一道缝隙。
视线里,是一张涂满厚厚脂粉的脸,她手里端着一碗黑红色的汤药,正一勺一勺地往我嘴里猛灌。我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木偶,瘫在地上,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。
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,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。
媚药。
呵,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。身为将门之女,我曾奉父命查抄过那些烟花之地,这种下作东西的味道,我早已闻过千百遍。
却从未想过,有朝一日,它会灌进我自己的喉咙,烧灼我的五脏六腑。
药力开始发作,一股邪火从丹田处轰然燃起,迅速窜向四肢百骸。
“将人……将人送去‘养心殿’。”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老嬷嬷走了进来,她用袖子死死遮着脸,仿佛不愿看到这人间炼狱,声音因恐惧而剧烈颤抖,却依然一丝不苟地跪下,传达着那至高无上的命令。
“陛下口谕:今夜,让咱们的‘安郡主’,给……那位大人,贺个喜。”
“那位大人”。
这四个字,像一道催命的惊雷,在我脑中轰然炸开。
养心殿!
整个皇城,不,整个大周,最阴森、最诡谲的禁地!传说那里是前朝的冷宫旧址,地基之下埋着上千具宫女的骸骨,阴气冲天。本朝立国以来,但凡住进去的妃嫔,不出三月,必会疯癫暴毙,三年之内,已经死了整整五个!
可这些流言蜚语,远不及住在里面那个人可怕。
他。
那个疯子。
那个权倾朝野,连龙椅上的皇帝都只是他掌中傀儡的……死太监!
一个掌控天下生杀大权、手握传国诏印的权阉。他的名字,在朝堂之上早已成为一个禁忌,无人敢提,私下里,所有人都敬畏地称他为——“活阎罗”。
而现在,圣旨要我嫁给他。
不,说嫁都是抬举。我是被当成一件玩物,一件贺礼,洗剥干净了,送到他的床上。
可……太监,如何有床事?
这个念头刚一闪过,我就被自己逗笑了。是啊,普天之下谁不知道,那位权阉,最恨的便是别人将他当成一个不完整的男人。凡是触及此事的人,无论男女,下场都凄惨到无法用言语形容。
他不是普通的太监。他是个疯子,一个以折磨人为乐的怪物。
身体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起来,拖着穿过长长的回廊。媚药的药性已经彻底发作,我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熔炉,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。细密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渗出,很快便将身上那件仓促套上的嫁衣浸透,黏腻地贴在身上。
我的视线开始模糊,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的水雾,意识仿佛正在脱离这具肮脏的躯壳,飘向无尽的深渊。
但我知道——他要来了。
“唔……”
我死死咬住下唇,几乎要将嘴唇咬烂,却依旧无法抑制地从喉间逸出一声压抑的低吟。那声音破碎、潮湿,带着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媚态,像是最卑贱的祈求,又像是最绝望的哀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