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快亮的时候，门终于开了。医生摘下口罩，一脸疲惫地走出来，“手术很成功，腿保住了。但伤到了骨头和神经，以后……恐怕很难再回到一线部队了。”
所有人都松了口气，我却觉得心里更沉了。
不能回一线部队，这对卫振国来说，意味着什么？
我跟着护士，进了重症监护室。病床上，他躺在那里，脸色苍白得像纸，左腿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，打着石膏，高高吊起。他闭着眼睛，眉头紧锁，仿佛在睡梦中，也忍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这是我第一次，这么近距离地、仔细地看他。他的睫毛很长，鼻梁很高，嘴唇因为失血而毫无颜色。我伸出手，想摸摸他的脸，却又不敢。
我忽然发现，他放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，手背上有一道狰狞的疤，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，像一条蜈蚣。王浩说，那是他以前出任务时留下的。
这个男人，到底经历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伤痛？
我在他床边守了三天三夜。他一直昏迷着，偶尔在梦中呓语，含糊不清地喊着什么。我凑近了听，才勉强分辨出两个字。
不是“玉茹”，也不是“秀兰”。
他喊的是，“老周”。
05
卫振国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第四天下午了。
他睁开眼，眼神还有些迷茫，在看到我的一瞬间，那份迷茫迅速变成了震惊，随即又被一层厚厚的冰冷所取代。
“你怎么在这？”他开口，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，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在这一刻涌了上来。我守了他三天三夜，不眠不休，换来的就是他一句冷冰冰的质问？
我忍着眼泪，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，“你醒了？先吃点东西吧。”
他没接，只是把头扭向一边，看着窗外，“我不需要你照顾，你回去吧。”
“卫振国！”我终于忍不住了，声音也拔高了八度，“你到底想怎么样？你现在是个病人！你以为我愿意守着你吗？我是你的妻子！你躺在这里，我能去哪？”
他沉默了，紧紧抿着嘴唇，下颌线绷得死紧。
病房里的气氛，降到了冰点。
正在这时，王浩推门进来了，手里拎着饭盒。“嫂子，营长，我给你们带饭来了。”他看到我们俩这剑拔弩张的样子，愣了一下，随即打着圆场，“营长，你刚醒，肯定饿了吧？这是食堂特地给你熬的小米粥。”
他把粥盛出来，递到卫振国嘴边。卫振国却依旧不为所动。
我看得火大，一把抢过王浩手里的碗，“我来！”
我舀了一勺粥，吹了吹，粗鲁地递到他嘴边，“张嘴！”
他皱着眉看我，眼神里满是抗拒。
“不吃是吧？”我冷笑一声，“行，你不吃，我也不吃，咱们就一起饿死在这！”
说着，我就把碗往旁边一放，真的不理他了。
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。最后，还是卫振国先败下阵来。他叹了口气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“……我自己来。”
他想伸手拿碗，却忘了自己身上还打着吊针，一动就扯到了伤口，疼得他“嘶”了一声，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。
我心里一软，嘴上却不饶人，“逞什么能？手不想要了？”
我重新端起碗，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边。这一次，他没有再拒绝，默默地张嘴喝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