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沈家第一个月,我像个突然被塞进精密仪器的多余齿轮。 父母慈爱地为我请来最好的礼仪老师、语言教练、艺术鉴赏顾问…日程表精确到分钟。 “念念受苦了,现在得赶紧补回来,”母亲温柔地拭泪,“沈家的女儿不能让人看笑话。” 哥哥沈铭轩笑得最真诚:“别太有压力,妹妹。有什么不懂的,随时来问我。” 他耐心教我辨认红酒年份,带我认公司元老,甚至在父亲对我蹩脚法语露出不耐时巧妙解围。 我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,像个小学生一样背诵社交礼仪,点头微笑,接受所有“为你好”的安排。 所有人都夸沈家大度,少爷仁厚。 只有我知道,深夜书房里,沈铭轩对父亲说:“妹妹天真烂漫,那些枯燥的会议和数字就别烦她了,免得她害怕。股份先放我这儿,将来她嫁人,我自然给她备一份厚到吓人的嫁妆,风风光光。” 父亲沉吟片刻,点了头。 窗外月光照亮我手中微烫的手机,屏幕上是方才书房对话的清晰录音。 第二天早餐桌上,我小口吃着煎蛋,状似无意地问哥哥:“老师昨天夸我很有进步呢。哥哥,你说,等我全都学会了,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,去董事会上听听看?我一定乖乖的,不说话。” 沈铭轩切牛排的刀叉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。 他抬头,笑容无懈可击,甚至更温柔了:“当然,只要妹妹想。不过那些会议真的很无聊,哥哥是怕闷着你。” “我不怕闷,”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,像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小女孩,“我想变得像哥哥一样厉害。” 他笑着点头,伸手揉揉我的头发:“好,有志气。” 但那天下午,我的礼仪课课时被悄悄延长了两个小时,新来的珠宝鉴赏老师也提前到了岗。 我看着日程表上挤占掉所有时间的“淑女课程”,抿嘴笑了笑。 一周后,我在林薇的马场“偶遇”了这位对家千金。 我骑着那匹沈铭轩送给我、血统高贵但性格温顺毫无挑战的矮脚马,对她说:“林小姐的马真俊,可惜我的小温顺永远学不会驰骋。” 林薇挑眉看我。 我轻抚马鬃,叹了口气:“就像我,学了再多怎么优雅地吃点心,也永远摸不到真正能让人奔跑起来的缰绳。” 林薇屏退了左右。 阳光洒在草场上,我看着她锐利的眼睛,知道猎物已入网。 “姐姐,”我轻声说,“你说,如果一个骑手发现她的马鞍下被人塞了软钉,她是该默默忍着,还是……换个马厩合作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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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沈家的最初时光,我被包裹在一种令人窒息的“善意”里。
每一天都被规划好了。上午是严苛的仪态训练,肩膀要平,步伐要稳,微笑的弧度必须恰到好处。下午是各种课程,从枯燥的法语变位到眼花缭乱的珠宝谱系。老师们礼貌而疏离,带着对上位者家“迷途知返”的麻雀的审视。
母亲时常来看我,眼神里是真切的怜惜和…一种急于将我塑造成合格展品的焦虑。“念念,再坚持一下,这都是必须的。”“沈家的女儿,不能出错。”
父亲的目光则更直接,衡量,评估,偶尔流露出对我反应迟钝的不耐。
唯有沈铭轩,我的哥哥,是不同的。他是这片压抑海洋里唯一的浮木。
他会在我被繁文缛节逼得快要崩溃时,适时出现,用轻松的语气带我离开教室:“走,哥带你去尝尝新到的勃艮第,比背那些条条框框有趣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