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小姐的马真精神,跑起来像风一样。”我轻抚着我那匹只会慢悠悠踱步的马的鬃毛,“不像我的小温顺,永远这么乖,也永远学不会奔跑。”
林薇拉住缰绳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目光锐利,带着探究。
我抬起头,迎着她的目光,笑容有些苦涩:“有时候我觉得我就像它,学了再多怎么优雅地走路,怎么辨认宝石的成色,可永远也摸不到真正能让自己奔跑起来的缰绳。”
林薇的眼神变了,她挥手让旁边的教练和服务人员退远。
空旷的草场上只剩下我们。
阳光有些刺眼,我看着她,知道时机到了。
“姐姐,”我的声音很轻,却足够清晰,“你说,如果一个骑手发现,她的马鞍下面被人偷偷塞了软钉子,磨得她很疼却说不出口,她是该继续忍着假装没事,还是……干脆换个能让她尽情奔跑的马厩合作?”
林薇盯着我,许久,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富兴味的笑容。
林薇的笑容并非温暖,而是一种猎食者锁定目标时的锐利兴味。她轻轻一夹马腹,那匹神骏的阿拉伯马便顺从地踱近两步,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我和我的小温顺。
“软钉子?”她重复了一遍,声音不高,却带着金属的质感,“磨得疼,却说不出……这个比喻有点意思。继续说。”
我仰头看着她,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耀眼的轮廓,但我没有避开视线。“有的马厩,只需要马儿温顺漂亮,在特定的圈子里走几步,展示主人的仁慈和慷慨就足够了。至于马儿自己想跑去哪里,并不重要。”我轻轻拍了拍小温顺的脖子,“甚至害怕它真的跑起来,会失控,会碍事。”
林薇的目光落在我那身价格不菲却完全不适合马术的定制骑装上,又扫过小温顺过于华丽的鞍辔,了然地挑了挑眉。“沈家的‘仁慈慷慨’,确实名声在外。尤其是你那位哥哥,沈铭轩,圈子里有名的‘宠妹狂魔’。”
我捕捉到她语气里那丝几不可察的讽刺,知道她懂了。“是啊,哥哥对我太好了,好到……恨不得替我活完下半生。”我垂下眼,语气恰到好处地混合着感激与一丝微不可察的迷茫,“可有时候我也会想,如果缰绳永远握在别人手里,那跑得再远,看到的风景是真的属于我的吗?”
林薇没有立刻回答。她利落地翻身下马,动作流畅潇洒,与我被礼服和马鞍束缚的笨拙形成鲜明对比。她走到我面前,几乎与我平视,那双眼睛像能看透人心。
“换个马厩合作,听起来不错。”她声音压得更低,确保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,“但新马厩凭什么相信一匹来自对手家、被精心饲养的马?又凭什么认为,这匹马有足够的价值、足够的……决心,去适应新的跑道,甚至去冲击旧的围栏?”
我知道,这是试探,也是入场券。我深吸一口气,不再扮演那只迷茫的金丝雀。
“价值在于,这匹马熟知旧马厩的每一根栅栏的脆弱处,每一条看似光鲜实则容易打滑的跑道。”我的声音也沉静下来,褪去了所有伪装出的天真,“决心在于,她宁愿在新跑道上摔得头破血流,也不愿再被软钉子磨碎骨头,假装快乐地原地踏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