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
妈妈许清被绑进大山,生下了我。
她告诉我,在大山外,她有一个美满的家庭。
可那场绑架,大山和我,毁了她的一切。
七岁这年,警察冲进那个发霉的地下室。
妈妈才被解救,我也第一次见到了光。
但在闪光灯下,妈妈抱着她七年前的儿子,指着我对警察尖叫:
“我不要她!她是脏东西!我看到她就想吐!”
但因为法律,我还是被警察强行塞进了许家。
那个属于妈妈的、金碧辉煌的家。
外公把我关进院子里的狗笼,他说:
“孽种就该待在孽种的地方。”
而哥哥每天的任务就是想出新花样折磨我。
他把我最珍视的、妈妈唯一给我织过的毛线手套扔进火里。
“你这个孽种,带着我妈的东西都是种玷污!”
妈妈的丈夫江屿来找她时,她却疯了一样,把所有的痛苦和怨恨都发泄在我身上。
“你这个贱种,为什么不去死!”
后来,哥哥被诊断出白血病。
医生说,我的骨髓是唯一的希望,但我的身体太差,会有生命危险。
全家人跪下来求我,求我把活下去的机会让给哥哥。
妈妈第一次拉着我的手,流着泪说:“念念,救救哥哥,妈妈求你了。”
我看着她,笑着点了点头。
……
今天,是我第一次看见太阳。
光线穿透地下室常年紧闭的铁门,刺得我睁不开眼。
一群穿制服的叔叔冲了进来,他们的声音很响,脚步很重,踩在发霉的木板上,震起一屋子灰尘。
我吓得躲到妈妈身后,死死攥住她满是补丁的衣角。
妈妈浑身都在抖,她没有看我,眼睛越过那些高大的身影,直勾勾地盯着门外。
那里站着一个男人,还有一个小男孩。
小男孩和我差不多高,穿着一身我叫不出名字的漂亮衣服,干净得像故事里的人。
“阿清!”那个男人嘶吼一声,拨开人群冲了过来,一把将妈妈紧紧抱住。
妈妈的身体先是僵硬,然后猛地软了下去,发出一种不像哭声,更似悲鸣的声音。
她哭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她要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干。
然后,她推开那个男人,踉跄着扑向那个小男孩。
“小硕,我的小硕……”她把男孩紧紧搂在怀里,脸埋在他的颈窝,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。
我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心,像一个被遗忘的木偶。
这时,一个头发花白,表情威严的老人走了过来。
他的视线从妈妈身上,缓缓移到了我身上。
那目光像冬天的冰,带着一种能把人冻穿的冷。
“这个杂种怎么办?”
妈妈的哭声瞬间停了。
她猛地转过头,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,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,却能清晰感受到的厌恶和憎恨。
“我不要她!”妈妈尖叫起来,声音刺耳又疯狂,“我不要她!她是脏东西!我看到她就想吐!让她去死!让她去死!”
妈妈猛地挥开我抓着她衣角的手。
我没站稳,一屁股摔在地上。
手心被地上的碎石子硌破了,渗出血珠,火辣辣地疼。
但我没哭。
在地下室的七年,那个男人教会我,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,只会换来更狠的毒打。
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,看着这个我叫了七年妈妈的女人。
原来,她这么讨厌我。
最后,我还是被带回了许家。
那是一座城堡一样的大房子,水晶灯的光芒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亮。
地板光洁如镜,映出一个又瘦又小、穿着脏兮兮裙子的我。
外公,就是那个威严的老人,他叫来两个保姆,指着我,像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。
“带她去洗干净,别让她身上的臭味熏脏了我的房子。”
保姆的眼神里带着和外公如出一辙的嫌弃。
她们把我拖进浴室,用冰冷的水冲刷我的身体,粗糙的刷子在我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,像是要搓掉我的一层皮。
洗完澡,她们给我套上一件不知道是谁穿过的旧衣服,然后把我带到院子的角落。
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子,据说曾经关着一只很凶的藏獒。
外公指着笼子,对我宣布:“以后,你就住在这里。”
“孽种,就该有孽种的样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