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CA1305,广州进近,雷达识别。”我按部就班地回复,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前面流量大,暂时保持高度,预计雷达引导向南飞行20海里。”
“收到,CA1305。”
这就是管制的艺术。我说的每一个字,都符合规定。前方流量大,是事实。我让他向南绕飞,也是最常规的流量控制手段。但具体绕飞多少海里,是20,还是25,甚至30,这个裁量权,完全在我手里。
我看着屏幕上,那个代表着林悦的光点,听话地向南转了一个弯,像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风筝。
今天天气很好,能见度极佳,落地几乎没有任何难度。我没打算在这种时候给她什么实质性的“教训”。那太低级了,也太容易留下把柄。
我要做的,是进行一次“压力测试”。
“CA1305,下到4200米,前面有飞机尾流,注意颠簸。”我发出第二道指令。
“下到4200,CA1305。”
所谓的“尾流”,是前机飞过时留下的扰动气流,对于后机来说,会有颠簸感,但完全在安全范围内。我只是,通过我的指令,将这种“不舒适感”的存在,提前、并清晰地,告知了驾驶舱。
我能想象,驾驶舱里,机长一定会通过广播,提醒客舱的乘客和机组人员。而林悦,在听到广播时,心里会想些什么?
她会不会觉得,这是我故意的?
她会不会因此而紧张?
我要的,就是这种心理上的压制力。我要让她明白,从今往后,她的每一次飞行,都不仅仅是乘客、机长和她自己,还有我。一个看不见,却无处不在的“第四人”。
“CA1305,右转航向270,建立盲降航道,联系塔台118.55,再见。”
“右转270,联系塔台118.55,CA1305,谢谢,再见。”
飞机平稳地转向,对准了跑道。整个过程,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违规操作。但我知道,坐在客舱里的林悦,一定经历了一次漫长的心理煎熬。
我将席位交给下一班管制员,起身去休息室。手机上,陈敬元发来一张照片,是他刚做好的晚饭,四菜一汤,还配了个“求原谅”的表情包。
我笑了笑,回了他一个字:“嗯。”
夫妻之间,有时候就像两架在同一条航路上飞行的飞机。偶尔会因为气流而颠簸,但只要最终的目标一致,航向总能修正回来。
而林悦,就是那股试图让我们偏航的、不稳定的气流。
我的工作,就是把她“管制”掉。
刚放下手机,管制室的内线电话响了。是塔台的同事打来的。
“苏姐,刚才落地的CA1305,滑行的时候出了点小情况。”
我心里一紧:“怎么了?”
“飞机在滑向停机位的途中,客舱里有乘客投诉,说一个空姐在飞机颠簸的时候,没有及时提醒和安抚乘客,反而自己吓得脸色发白,一直抓着座椅扶手。好像……还吐了。”
我愣住了。
我没想到,我的第一次“压力测试”,效果会这么“立竿见影”。
更没想到,林悦的心理素质,会这么差。
一个会在正常尾流颠簸中呕吐的空姐?
这已经不是“绿茶”的问题了。
这是,一个巨大的、移动的“安全隐患”。
我的眼神,瞬间变得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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