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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家坳在山深处,泥土路绕着山梁转,晴天扬灰,雨天溅泥。李建军家就在坳底,三间土坯房,墙皮掉了大半,露出里面混杂着麦秆的黄土。家里有三个男孩,建军是最小的,上面两个哥哥李建国、李建业都比他会读书。
每天天不亮,建国和建业就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,就着煤油灯背课文。煤油灯的光昏黄,照在他们摊开的课本上,字里行间的墨色都显得格外清晰。建军也想凑过去,可他拿起课本,那些字像生了脚似的,在眼前晃来晃去,怎么也记不住。他也跟着背,哥哥们念三遍就能记住的段落,他念十遍,还是会漏掉几个字。
娘坐在灶台边烧火,锅里煮着红薯,蒸汽裹着甜香飘满屋子。她看着建军皱着眉啃课本的样子,叹口气:“老三,不是娘说你,你这脑子跟你俩哥差太远了。要不别跟自己较劲了,在家学种地,以后给我和你爹养老,也挺好。”
建军攥着课本的手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他摇摇头:“娘,我想读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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爹从外面扛着锄头回来,裤脚沾着泥,听到这话,把锄头往墙角一放,声音沉:“读书要花钱,你哥俩明年要考高中,家里哪有闲钱给你?你不是读书的料,认了吧,以后在家帮衬着,等长大了,给你说个媳妇,守着家,比啥都强。”
建军低下头,看着课本上的字,眼睛有点酸。他知道家里穷,每次交学费,娘都要跟邻居借钱,借完了,就坐在油灯下算着怎么还。可他就是想读书,他去过镇上的中学,看到那些穿着校服的学生,背着书包,走进宽敞的教室,他就觉得羡慕。他想知道课本里说的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,想知道火车是不是真的像课本里画的那样长。
第二天早上,天还没亮,建军就起了床。他没去堂屋跟哥哥们一起背书,而是拿着课本,去了村后的山坡上。山坡上有棵老槐树,树干粗,枝叶密,夏天能遮出一大片阴凉。他坐在树根下,翻开课本,小声地念。风从山坳里吹过来,带着青草的味道,吹得书页哗啦响。他不管,还是一遍一遍地念,念到嗓子干了,就去旁边的小溪里捧点水喝。
上课的时候,老师在讲台上讲课,建军听得特别认真。他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笔记本上,笔记本是用哥哥们用过的作业本反过来做的,纸页上还能看到哥哥们以前写的字。有时候,老师提问,他也想举手,可他怕自己答不对,被同学笑。有一次,老师问了一个关于数学题的问题,班里没人举手,建军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手举了起来。老师叫了他的名字,他站起来,声音有点抖,可还是把自己的思路说了出来。虽然最后有一步算错了,老师还是表扬了他:“李建军同学虽然算错了一步,但能主动思考,值得鼓励。”
从那以后,建军更敢举手了。他知道自己学得慢,就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。晚上,哥哥们睡了,他还在油灯下做题。油灯的油不多了,他就把灯芯调得很细,昏黄的光刚好能照到课本上。娘起来上厕所,看到他还在看书,就劝他:“老三,别熬了,伤眼睛。” 他总是说:“娘,我再看一会儿,看完这道题就睡。”
期末考试,建军的成绩还是在班里中下游。发成绩单的时候,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,说:“李建军,我知道你很努力,但是你的基础太差了,要是想跟上,得找个人帮你补补。” 建军点点头,他知道老师说的是实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