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满……” 王秀兰的声音软了下来,刚才那股子急劲散了,只剩下懊恼。林小满没回头,她怕看见妈妈的眼神,怕那眼神里有 “后悔” 两个字。妈妈走过来,她能感觉到妈妈的手伸到半空,又缩了回去,反复好几次,最后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。
“刚才妈跟张婶说话没带脑子,说混了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 妈妈的声音又轻又柔,像冬天里晒过太阳的被子,“你是妈从小抱回来的,妈早就把你当亲闺女了,跟那四百块没啥关系,真的。”
林小满攥着衣角的手松了些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砸在冻硬的地面上,很快就结成了小冰晶。妈妈又往她身边挪了挪,继续说:“你看你去年过生日,妈给你做的花棉袄,上面的向日葵还是你自己选的花样;你爱吃鲫鱼,你爸每周都去菜市场挑新鲜的,这些哪是对‘买来的’孩子做的?”
这些事林小满都记得。花棉袄她穿了一整个冬天,舍不得脱;爸爸炖的鲫鱼汤,每次都给她盛最多的。可她还是忍不住想:如果她不乖,妈妈会不会就不做棉袄、爸爸会不会就不买鲫鱼了?
“走,咱进屋,妈给你烤红薯,刚还在煤炉上炖着呢,肯定甜。” 妈妈轻轻拉着她的手,她的手冰凉,妈妈就把她的手往围裙里塞,用体温捂着。那温度从手心传到心里,让她忍不住跟着妈妈往屋里走。
进了屋,妈妈把她拉到炕边坐下,转身就往灶房跑。煤炉上的红薯已经烤得冒油了,香气飘满了屋子。妈妈用筷子夹起最大的一个,放在盘子里,吹了又吹,才递到她面前:“快吃,你昨天跟妈说想吃,妈特意多烤了几个。”
林小满接过红薯,热气熏得她眼睛更红了。她咬了一口,红薯很甜,可她却觉得没什么味道,眼泪落在盘子里,溅起小小的水花。妈妈坐在她旁边,看着她,声音里带着点恳求:“小满,你跟妈说句话呗?别憋在心里,妈看着难受。”
她终于抬起头,眼睛红红的,看着妈妈:“妈,我是不是…… 不是你亲生的,所以你才会说我值四百块?” 她的声音很小,带着哭腔,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王秀兰心上。
“不是!绝对不是!” 妈妈赶紧摇头,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,动作有些笨拙,却很轻,“妈那是跟张婶吹牛,说混了!你是妈的心肝宝贝,比亲生的还亲,哪能用钱衡量?那四百块是给帮我们找你的人,不是买你的,妈当时就是脑子抽了,才会那么说。”
妈妈越说越急,生怕她不信:“你要是不信,等你爸回来,你问他!你爸早就说过,咱就你这一个闺女,以后养老都靠你,这能是对‘买来的’孩子说的话?”
林小满没再说话,只是又咬了一口红薯。她想相信妈妈,可心里的石头还没落地。那天晚上,妈妈特意给她煮了鸡蛋,还在鸡蛋上画了个笑脸。爸爸回来后,她听见妈妈拉着爸爸在厨房嘀咕,语气里满是懊恼:“都怪我嘴欠,跟张婶说那浑话,你看小满多难过。以后咱再也别提那四百块了,一定要让孩子知道,她就是咱亲闺女。”
“我知道,明天我去给小满买块她爱吃的奶糖,再跟她说说,让她别往心里去。” 爸爸的声音很沉,却很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