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“小妹!找工作吗?看看这个!”我挤出热情洋溢的笑容,把卡片塞到她手里。

她愣了一下,眼神警惕地扫过卡片,又扫过我。“剪头发?就给五十块?真的假的?”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,满是疲惫下的怀疑。

“现金!现场结!”我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,用手指蘸着唾沫飞快数出五张十块,在她眼前晃了晃。“我们是大型发型设计公司,做新产品测试,绝对可靠!看,这还有防秃秘籍,市面上找不到的!”我又晃了晃另一只手里几张打印粗糙、看起来高深莫测的纸。

金钱和“防秃”的诱惑,像钩子一样精准咬住了她。生活的重压早已磨掉了她太多的谨慎。她犹豫了几秒,左右看看,然后飞快地从自己发尾揪下三根头发,几乎是抢一样从我手里拿走了那五十块钱,抓过那几张“秘籍”,低着头匆匆进了后门。

成功了。

就像第一块骨牌被推倒。仅仅几分钟后,第二个、第三个女工出现了。疑虑在第一个成功案例和现金的刺激下迅速瓦解。消息像病毒一样在刚刚下夜班、拖着沉重步伐返回巢穴的女工群里蔓延。

“真的给钱!” “就剪三根头发!” “那个防秃的好像有点用……”

小巷活了过来。原本死寂的角落,开始聚集起三三两两的人影。然后,人影变成了队伍,队伍越来越长,蜿蜒曲折,从后门一直排到了巷子口,沉默地蠕动着。没有人说话,只有疲惫的呼吸声,和偶尔响起的一两声对蚊子拍打的声音。她们的眼睛大多低垂着,看着自己的脚尖,或茫然地望着远处厂房的灯光。五十块钱,对她们来说,可能是一顿不错的加餐,是一支好点的口红,是能给老家弟弟妹妹多买一本练习册的额外收入。而三根头发?代价太小了,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
我站在队伍的最前端,像个流水线上的操作工。收头发,递钱,发“秘籍”。动作机械,高效。手指划过那些头发,干枯的、分叉的、油腻的、细软的……它们共同的特点,是都带着一种被流水线榨干后的脆弱。我带来的那个银色便携离心机就放在脚边的工具箱上,嗡嗡低鸣着,不断将收来的头发卷进去,提纯,留下最核心的毛囊物质。那声音混在工厂的背景噪声里,并不突兀。

脚边的密封袋越来越鼓。那些黑色的、棕色的、黄色的发丝,纠缠在一起,渐渐汇聚成颇具分量的一团。

两个小时后,队伍渐渐散去。我掂了掂手里的密封袋,沉甸甸的,远超300克。够了。

最后一步。我打开那个小型冷藏箱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制冰盒。我将提纯后的毛囊物质,小心地灌注进去,压实,抹平。它们看起来……就像一块块晶莹剔透,却蕴含着危险生机的深色冰砖。

盖上冷藏箱盖子的时候,巷口最后一点脚步声也消失了。只剩下我一个人,还有满地的蚊香灰烬和零星的卡片碎片。空气里的油腻发蜡味和汗味尚未散去。

我拎起箱子,箱体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心直抵心脏。

“死人毛”?不。我要的,是活生生的欲望和绝望浇灌出来的东西。这才是最猛的药。

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冰冷的膜,糊在我的口鼻上,三天了,这味道已经腌透了我的每一根头发丝。我推着沉重的保洁车,橡胶轮子在“新生植发”光洁得能照出鬼影的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咕噜声。身上这套过于宽大的蓝色保洁服,是我用两条好烟和一番“老家表姨脚崴了,我替她几天挣个饭钱”的鬼话,从那个正牌阿姨手里临时换来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