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快找到了标着“董椰”名字的那个专用培养皿架。上面已经摆放好了几个小小的透明器皿，里面是肉眼几乎看不见的、悬浮在营养液里的毛囊单位，像某种神秘的鱼籽。我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个微型低温管，里面装着No.H1。我小心翼翼地拧开管帽，用极细的镊子，将它夹出，混入那些即将被植入董椰头皮的“同胞”之中。它悄无声息地沉入底部，完美地隐匿其中。
做完这一切，我退后两步，目光扫过头顶角落那个360度无死角的监控摄像头。陆星瀚不是喜欢看吗？我给他加点特效。
我掏出手机——一个经过改装，能接入内部无线网络的设备——快速输入几行代码，执行。一个微小的数据包悄无声息地注入监控系统。
好了。礼物送达，彩蛋备好。
我推着车，不慌不忙地退出移植舱，两道门在我身后依次闭合，锁死。一切恢复原样，仿佛从未有人闯入过这个绝对禁域。
清晨，诊所开始忙碌起来。我躲在走廊拐角的清洁间，听见外面逐渐骚动起来。先是小范围的窃窃私语，然后是不加掩饰的惊呼和压抑的笑声。
“王医生！你的头发……” “张护士！你也是！” “监控里……监控里怎么看大家都是……光头？！” “天哪！怎么回事！客户看到了像什么话！” “快叫技术部！”
一阵兵荒马乱。我靠在门上，能想象出那些平日一丝不苟的医生护士们，此刻在监控画面里看到自己一个个锃光瓦亮的脑袋时，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。更能想象那些预约好今天来做移植、本就心神不宁的客户，偶然瞥见监控屏幕里一群“光头”医护在乱窜，会吓成什么样子。
据说，当天上午预约取消了一大半。没人敢让一群“自己都没头发”的人来给自己种头发。
我低头看了看手机里刷到的本地论坛帖子——《新生植发惊现灵异事件，全体医护监控中变光头，患者恐慌逃离》。楼下回复里，已经有人开始编造“医疗事故导致集体感染脱发”的谣言了。
我扯下身上的保洁服，团了团塞进垃圾桶最底层。
陆星瀚，这份开胃小菜，您还满意吗？真正的大餐，还在后头呢。
空气里有种粘稠的甜腥味，是“新生植发”大厅香薰机吐出来的廉价香精，混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、类似于头发烧焦的气息。我靠在咨询室门外的走廊墙壁上，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衣服渗进皮肤。耳朵却像雷达，精准捕捉着门内压低的对话。
“……小李啊，你的情况比较特殊，毛囊活性不足，常规方案效果不好。”是咨询师那把被糖精腌过的嗓子，甜得发腻，底下藏着冷硬的算计。“但我们陆总特批了，给你走‘青春公益计划’，费用全免！只要你术后配合我们拍几组宣传照，展示一下效果……对了，最新款的手机，到时候也送你一部当模特费。”
短暂的沉默。然后是一个少年的声音，干涩，带着点怯懦和不敢相信的颤抖：“……真的……不要钱？还送……手机？”
“当然！我们这么大的机构，还能骗你？签了这份协议，你就是我们的幸运儿了。”纸张翻动的沙沙声，像毒蛇在草丛里游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