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河边捡到一个木人,他关节破败,断了一只手,折了一条腿,身上原本的衣服被冲刷成了布条,稀稀拉拉也就能遮个囫囵。
只有那张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脸,怎么看怎么像我那随军出征,八年都没消息的死鬼丈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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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河边洗衣,儿子在我旁边洗地豆子。
这些都是要拿去卖钱的,他洗得格外认真,把地豆子一个一个用小手搓干净了,整齐码放进菜篓子里。
我埋头搓洗脏衣,为儿子下季度的学堂费用发愁。
家里攒的钱只够我们娘俩吃喝,但多的也没有了。这点地豆子卖不了两个钱,还得去找找别的活计才行。
「娘,娘亲!」儿子清脆地呼唤打断了我的思绪。
我抬头,就见他指着河面,兴奋道:「木郎君!娘亲你看,有个别人不要的木郎君!」
河面上,果真有个破烂的木人顺水漂来。
儿子目光殷殷望着我,他一直很羡慕学堂里拥有木郎君的同窗,可惜咱家没钱,买不起。
那木人关节破败,断了一只手,折了一条腿,身上原本的衣服被冲刷成了布条,稀稀拉拉也就能遮个囫囵。
我确认道:「废了,动不了了。」
不能动的木郎君也就是一堆烂木头,没有用的。
「我们可以修一修,求你了,娘。」眼看那木人要漂远,这小崽子急得都想跳进河里追去。
河水微荡,木人的头被水波摇得『咔嗒』一下,往岸边侧来。
隔着微凉的河水,我骤然睁大眼睛,看清了他的脸。那张栩栩如生的木头脸,竟然与我走了八年的丈夫,一模一样。
木郎君,一种似人非人的灵器,传闻是修道的老神仙见到有人累死在田地里,他悲悯人间疾苦,便造出木人替真人干活。
以木为材雕出人形,绳索衔接关节,最后只要在胸口的匣子里放入一颗特殊灵石,那木人就可活动自如。
原本木郎君现世,是为了世间不再有累死的农人,如今这东西已然成了富贵人家的独享。
只因让木人动起来最重要的核心石头,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。朝廷连年征兵出战,也是为了争夺矿山。
我的丈夫裴六,八年前被征召走后,就再也没了消息。
看着眼前这长相与裴六极其相像的木人,我心情十分复杂。
村里的王木匠围着这具木郎君仔细看了看,也不知他按动了哪里,胸口「咔咔」旋开,出现了一个匣盒。
里面空空如也,什么都没有。
王木匠叹气:「没有灵石,就算把他四肢修好,也没有用了。」
「孩子实在喜欢,我拗不过,说放家里看着也好。」
最后,我还是用一兜地豆子换往王木匠出手修葺这具木人。
三天后,王木匠将手脚齐全的木郎君用牛车拉到了我家。
新更换的木材和原本的木材不一样,使得整具木人看起来像是太阳没晒均匀,配上裴六那张英武中带着点憨气的脸,有点好笑。
随即我又想到,这混账丢下我们母子,一走就是八年,连一封家书都没有,现在还有脸回来?
脸上的笑容还没扬起,我又拉下嘴角。
我喊来儿子:「裴子余,你非要留下的木郎君,你自己安置好,别让他挡路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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裴子余一早就期待着了,但他方才在喂鸡,没有立即过来,听见我的呼唤,这才从房后冲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