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柯推开铁门。消毒水和铁锈味混在一起，底下藏着一股甜腻的腐败气味。他的肺艰难地工作着，每次呼吸都带着杂音。晚期肺癌，时间不多了。
诊所很小，灯光刺眼。一个穿着沾有污渍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擦拭手术器械。他是医生。
“白柯？”
“是。”
“条件清楚。卖一年寿命，十万。全部卖完，三百万。签字即刻到账。”
医生推过来一张纸。三百万能解决家里所有问题。白柯拿起笔，手微微颤抖，签下名字。
外面传来低语声。白柯抬头，从门缝中瞥见几个人影。年老的，富态的，衣着昂贵。有些面熟。他似乎在新闻讣告中见过这些面孔——某位富豪“自然死亡”，某位巨头“因病逝世”。
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针头刺入他的胳膊，一股凉意顺着血管蔓延。两名护工架起他，拖向手术台。无影灯亮得刺眼。那些“已故”之人投来饥饿的目光。
白柯被按在手术台上，皮扣锁住四肢。医生拿着一个散发蓝光的器械，对准他的心脏位置。
完了。
这个念头刚闪过，他脑中轰的一声。眼前一黑，接着浮现出一串串红色数字。
架着他的秃顶男人，头顶跳动着【12年7天3小时11分06秒】…【05】…【04】…
旁边的老妇人：【8年2天9小时22分18秒】…【17】…【16】…
每个穿着病号服的人都在倒计时。
白柯眼球颤动，看向医生。
医生表情不变，专注而冷漠。
他帽子上方，红字跳动：
【00:00:03】
【00:00:02】
白柯想喊，喉咙只发出嘶哑声。
【00:00:01】
器械尖端蓝光骤亮。
光芒没有射向白柯，而是医生整个人猛地一震。眼睛瞬间睁大，瞳孔扩散。手中器械哐当落地。他直挺挺向后倒下，后脑重重撞在金属器械台上，发出沉闷响声。
一动不动。
头顶数字归零：【00:00:00】。
死了。
诊所陷入死寂。
富豪们脸上的贪婪凝固，转为惊愕，然后是恐慌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李医生？”
“操作失误？”
“我们的‘配额’怎么办？”
护工松开白柯，跑去查看医生。探颈动脉，翻眼皮。护工抬头看向富豪们，摇头。
“没气了。”
恐慌蔓延。这些习惯了购买生命的人，第一次直面真正的、无法购买的死亡。
白柯挣扎着，皮扣锁得很紧。他喘着气，目光扫过房间。富豪们头顶的数字疯狂跳动，但不是减少，而是变得紊乱。【15年】变成【ERROR】，【8年】闪烁变成【--：--：--】。
灯光开始明灭。
甜腻气味变浓。
诊所深处的阴影里，有什么在蠕动。像是一大团纠缠的、半透明的肢体。隐约可见扭曲的人脸在其中沉浮，发出无声的哀嚎。冰冷的怨念弥漫开来。
一个富豪突然捂住胸口，脸色惨白，倒地抽搐。他头顶本已紊乱的数字彻底消失。
“反噬…是反噬！”一个老妇人尖叫道，“契约断了！‘祂’要收回一切！”
阴影蠕动着，延伸出触须般的雾状气流，缓慢地缠向惊慌失措的富豪们。被触碰的人迅速干瘪衰老，发出凄厉惨叫，几秒内化为飞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