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
第五章

夜深,孟衍气得将手边物什砸了个稀巴烂。

毕竟翌日一早,皇帝就要见他,他极大可能小命不保。

我赤足站在房梁上看他,月光投在我的身上,隐隐有了人的轮廓。

“长命,你一条烂命死不足惜,何苦这么多年过去又纠缠小爷!小爷是黎国公世子,岂惧阴魂作祟?”

“你就是个下贱的琵琶女,连小爷府上最低等的婢女都不如,小爷跟你玩两年已是你天大的荣幸,你不会觉得,你还能和小爷生同衾死同穴吧?”

孟衍破口大骂,骂到双目都通红。

“每次碰你,回去后小爷都恨不得将手搓掉一层皮,小爷嫌脏,识相点就快滚!”

污言秽语入耳,恰似春风料峭,冻得我微微发颤。

我曾真的以为,我们是两只苦命的鸳鸯。

我将真心剖开递上,他不仅踩在脚下,甚至还嫌脏了鞋底。

孟衍骂够了,喊人去查,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。

可孟宗却进来了。

很明显,他看到了我的手书,赶来落井下石。

“父亲都被大哥气病了,大哥还在这里大呼小叫什么。”

孟宗显然深谙阴阳之道。

“我若是你,便自黎国公府起,一步一叩首,直叩到金銮殿,让陛下消消气。”

孟衍真的照做了,看得出来他很怕死。

他从天黑一路叩到天亮,用血淋淋的额头对准每一个恶意嘲笑的目光。

而我静静跟在他身后,天光破晓那一刻有些疼。

我曾有一夜高热濒死,镇上大夫瞧不起我这个艺妓,故意让孟衍下跪相求。

孟衍怒斥男儿膝下有黄金,将他赶走。

直到我熬过那漫漫长夜,见了日升,他才又来笑着说我福大命大。

如今瞧来并非有劳什子黄金,只是针没扎到他身上,他不觉得痛。

那凭什么,一定是我痛呢。

叩到金銮殿时,他已是个血人。

他跪到皇帝面前,准备说出自己那打了一路的谢恩腹稿。

孰料皇帝上去就给了他一脚。

“堂堂黎国公世子,弄成这样成何体统?出去听听别人都是怎么奚落你的!

“如此不堪不吉,朕绝不会将南华郡主嫁与你这鼠辈!”

孟衍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这和他想得不一样啊。

他还想说什么,却被太监一通乱棍打了出去。

新伤叠旧伤,孟衍回府便发了高热。

孟宗拦下了赶来救治的府医,堵在院门口,听了他一整夜哀嚎。

天亮时,我伏在他耳边轻笑。

“孟公子,福大命大呀。”